歲和二十三年,二月。
春季多大風,雲中北面是山,南面還是山,風過峽道,愈發地大,除此之外,别無異象。
天依然又高又藍,風和日麗,不周山照常是黑煙缭繞,今日的黑煙蔓延了一些,卻屬于是“安全”的範圍。
長廉三人策馬奔行,始終保持在妖物隊伍之外,不敢靠得太近。
前方,那些怪物行進有序,并非毫無意識的沖撞,而是沿着河道外緣遊走,仿佛在刻意規避某些東西。
“是有組織的。”長廉看了看那邊的隊伍:“而且始終沿着河道外走。”
“水洩下來的話,照樣會被沖走吧。”岱極深吸一口氣,目光掃向遠處的水道
“但他們中的很大一部分也許能夠逃出來,直到洪水卸去。”長廉道。
“沒時間了。”岱極目測妖物行進的速度,再往下就是稷城。若是等它們逼近城池才控水,稷城不僅擋不住妖物,也撐不住洪水的沖刷。
必須現在就放水。
“還有别的辦法的,一定還有。”岱極喃喃着,忽然一勒缰繩,策馬回旋扭頭對長廉道:“阿河往南下,去稷城。阿離,看我位置。”
“岱極,等等!”長廉猛然擡頭,瞬間意識到了什麼,但岱極已經策馬沖出,在風中張弓搭箭。箭矢破風,直取最前方的妖物!
嘶吼聲頓時炸裂開來!
妖物們瞬間狂躁,隊伍開始不受控制地騷動起來,黑色的浪潮朝岱極洶湧而來。
“岱極!!”長廉怒吼,猛然策馬追去,刀光一閃,将最近的一隻怪物攔腰斬斷。
“你瘋了嗎?!”岱極迎風怒吼。
“你才瘋了。”長廉與他并辔而行,“你已經把它們惹毛了!我現在去稷城,不是引狼入室嗎?!”
岱極回首再看了一眼妖物,道:“不用轉太多,再往下一點!”
東邊的雲中城方向燃起了硝煙——那是軍民發出的信号!
上遊的水現在應該洩下,按照原計劃,丹水的洪流會傾瀉而下,沖垮妖物。
但問題是——妖物察覺到了,他們刻意避開了丹水!而兩匹馬把它們越帶越偏,越來越遠離河道,再往南要麼到稷城,要麼越過榆次山去搖光。
岱極眼神驟然一凜,猛地取出銅鏡,對着那頭的蓐收大喊:“放水!”
長廉順着他的目光看向北方,立刻反應過來他的計劃——
弘農河呈“人”字形,往下分為丹水與交河。按照原計劃,所有的水會沿着丹水洩洪。但這些鬼東西看穿了他們的策略,一直避開河道。
岱極将計就計把它們盡數引到南邊,就可以轉為交河洩洪!
——改道的關鍵,在風羲回!
風羲回策馬急馳,聽到“放水”二字的瞬間,她便明白了岱極的意圖——可問題是,在這裡以冰河建立屏障的話,岱極和長廉怎麼逃?
“現在擋水,你們怎麼撤離?”風羲回拿着銅鏡問道。
那邊卻傳來岱極帶着狂喜的聲音:“沒事,你擋住水,保住雲中,剩下的不用管!”
風羲回得令,立住馬在稷城前面。洪水追着長廉、岱極和妖物而去,待洪水裹挾着巨石和攔腰截斷的樹木席卷而來。
風羲回手中印訣飛快掐動!借着水流凝結成巨大的冰牆擋住了南下的洪水,洪水撞在冰牆之上,幾乎要穿透一切。可冰牆立住了,洪水被迫改道,南下,一段距離後就會借助交河的河道洩洪。
擋住水後還不夠,她還要等洪水洩入交河的河道才可以。
于是她策馬狂追,與此同時冰牆随着她的軌迹不斷蔓延,直到完全進入交河。
而岱極和長廉則在馬踏入交河之後飛身而起,天空中的羅羅鳥俯沖下來接住了兩人。
——唯一被淨化的羅羅鳥。
那隻逃竄的羅羅鳥在今日巡遊過大壩口的時候被蓐收殺死了,這個家夥是在錢來山内的那隻。
風羲回踏冰而上,站在巨冰形成的堤壩上看洪水南下——交河縱下流入哀牢山,那裡山高谷深,水流湍急,這些東西洩往交河原本就是最好的選擇。
很多人以為最純淨的冰是白色的,其實不然,最純淨的水結出的冰是潔淨的藍色。風羲回見過那樣最純淨的冰,能夠在最渾濁的水裡凝結出最純淨的冰。
而此刻,陽光照在冰上刺眼萬分,而這突兀的藍色的冰牆之上,一個身影出現了。
風羲回站在堤壩上往下看,洪水裹挾下,那些妖物完全沒了身影。
但風羲回卻發現了不對勁,她皺眉看着洪水,裡面有黑色的東西在冒頭。
不同于黃沙充斥的洪水顔色,那點點黑色格外突兀!
——唰!
一頭鲛人忽然高高躍起,身形修長,黑色的魚尾在水面拖曳出粼粼波光,利爪間握着一柄泛着幽光的長矛,直刺風羲回!
風羲回驚訝下往後退了一步,但很快就凝結出冰刃将它壓了下去。
風羲回反應極快,身形一側,冰刃瞬間凝聚于指尖,斬落那頭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