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未至,血色蔓延如河。長廉拄劍而立,望着遠方翻滾的黑潮,微微皺眉。
“這裡怎麼會有鲛人?”岱極同樣看着遠處不斷蔓延的黑煙,皺眉道,“鲛人一般在東海,昔日無啟的鲛人是順着大河遊過來的。太華與東海相去三千裡,其間還有跌水,怎麼可能遊得過來,退一萬步講。若是太華都有鲛人,最先起征兆的不是東夏麼?”
“也許是受不周戾氣的影響,産生了變異?或者是不周山脈原本就封印了鲛人,如今才出現?”長廉說着看向岱極,“原本抛棄舒城、徐城,借助後面的地勢以大河阻攔就可以拖延些時日,但如今出現了鲛人,僅僅靠我們,是解決不了的。”
風羲回沒參與讨論,隻是翻着《神遺錄》,指尖在書頁上迅速滑動。很快,她停了下來,眼神微變:“找到了,共工血咒。”
她念出的字眼讓在場衆人心頭一凜。
“血咒?”岱極皺眉。
“共工血咒,能浸染生靈,使其為妖。”風羲回擡頭看他們,指尖敲着書頁,“不周山封印不斷松動,所有被戾氣污染的生靈都會逐漸異變,這就能解釋鲛人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了。”
“方青已經把明炔和玄石送入不周了?”岱極臉色更沉。
“玄石下落不明,但明炔……正在往回走,現在在舒城。”風羲回語氣複雜,昨夜翻地圖時,她就已經注意到了這一點。
話音未落,忽然天光一暗,狂風席卷雲中,漆黑的烏雲翻湧而至。
低沉悠長的龍吟響徹天際。
衆人下意識擡頭,便見一道金白色的身影自雲端掠來——那是一條化龍,身長十丈,通體金白,鱗甲如鐵,雙翼振翅間,雷霆閃爍,氣勢駭人。
而在龍背之上,站着一位銀甲少年,長刀系于腰間,眉眼鋒利,神色沉穩,正是太華長乘。
化龍盤旋,風暴自龍翼掀起,卷起大河上的浪濤,震懾得妖物群退了幾步。而長乘則輕巧躍下,穩穩落在城樓上,朝他們作揖:“太華崇吾山長乘,奉長老會之令而來。”
“太華崇吾山長乘。”長乘先是作揖,“太華長老會之令,幾位勾結方青,大鬧神殿,應當與我歸鹿台查看。”
長廉一時笑不出來,先禮後兵麼?
風羲回卻已經迎上前一步,絲毫不怯,語氣帶着諷刺:“你們講不講道理?方青是我們親手抓住的,交給了鹿台的人,怎的?人沒了,現在反倒成我們勾結了?”
長乘神情不變,隻是溫和道:“那幾位是将人交給了誰?”
“蓐收。”岱極白了他一眼,“你那位好兄弟。”
長乘輕歎一聲,嘴角帶着無奈的笑:“這追殺令,便是蓐收大人親自下的。”
風羲回冷笑:“瞧瞧,這好兄弟。”
長乘淡淡道:“不過幾位守護雲中亦是有功。不周封印松動才叫這些妖物肆虐,不過英招大人已經前往不周加固封印,殺了這些妖物就可以平息一陣子。如今已借水道隔開,隻需火攻就好了。”
“誰來火攻?”長廉問道。
“這個不必擔心,朱厭大人正在路上。”長乘溫和笑道。、
長廉莫名有些煩躁。長乘這人,就是讓人恨不起來。明知他此刻立場不明,明知他手裡握着通緝令,可面對他這副平和有禮的模樣,卻總讓人難以下手。
自己六年前一别長安,自此混入人間,想的是從此不問世事,學着點處事圓滑,可惜學了這麼久,與朝堂之人八面玲珑沒學會,倒是學會了在菜市場砍價。
“等等。”風羲回忽然想到,“堯歡和方青還在大河對面。”
風羲回的确不喜歡堯歡那戀愛腦做派,但是說到底,也許是方青用幻術迷惑她了?又或者她被騙了?總之隻是戀愛腦一點啊,也沒有殺人,也不助纣為虐。
總而言之,罪不至死啊,
“等不了,風羲回小姐。”長乘神色未變,“雖然堯歡是搖光百年一遇的天才神遺,但若是上遊水勢變弱,妖物便會趁勢攻來。按當前水位,最多能撐到明日清晨。”
天邊一聲鶴唳,青羽的鶴正往這邊飛過來。
長廉微微蹙眉:“你剛才說,堯歡是百年一遇的天才?”
“據傳如此。”長乘微微颔首,“或許是天賦尚未覺醒。不過,她的血統極其特殊。”
“……不對。”長廉沉思道,“她一直是凡人的模樣。”
長乘不疾不徐地解釋:“血脈覺醒也許需要契機,況且,岱極的天賦不也是最近才顯現的?”
“岱極不是覺醒了嗎,百毒不侵。”風羲回皺眉。
“那不算,是他血統裡的天賦。”長乘笑了一下,神色意味不明,“真正的覺醒,遠遠不止如此。”
斜陽最後一絲光線隐入群山,不周山火光點點,是妖物的聚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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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沉沉,烏雲吞噬了月光,整片大地都陷入詭異的黑暗之中。舒城之外,妖物的嘶吼與窸窣低語交錯,仿佛潮水般在荒野裡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