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嘉栩哭着道:“哥,這畜生咬我!”
陶小風已經揪住了小唐,防止它再沖上去,小聲替它辯解:“是你先踢它的。”
“都出血了!”唐嘉栩滿臉驚恐,“哥,我是不是要得狂犬病死了?”
陶小風:“……”
賀岩歎息:“小唐打過疫苗,你死的幾率很小。”但他還是換了衣服,要帶唐嘉栩去打疫苗。
陶小風忙說他帶唐嘉栩去。
唐嘉栩氣急:“誰要你去?”
陶小風生氣了:“你哥生病了,你能不能體諒一下!”
唐嘉栩一噎,他這次本來也是來看賀岩,還給他帶了一箱子補品,他并不想折騰賀岩。
“哥,你回房歇着,我帶他去,沒事,你别擔心。”陶小風打算回房拿外套。
賀岩攔着他:“我帶他去。”
“可是……”
“小風,聽話。”賀岩抓着他手臂的手用了力,又沖他笑,“在家等我。”
陶小風不确定賀岩有沒有因為小唐咬傷他弟弟的事生氣,但他在賀岩眼底讀出他不想他和唐嘉栩單獨相處的意思。
賀岩自然是怕陶小風知道唐嘉栩不是賀嘉栩。
等賀家兄弟一走,陶小風氣得往小唐腦袋上呼了一巴掌:“唐郁青,你真會給我惹麻煩!你說你咬他幹什麼?”
小唐委委屈屈,嗚咽看着陶小風。
陶小風又打它一下:“你就不能收着點力道,别咬出血啊!”
小唐:“汪……”懂了。
唐嘉栩到地庫就說他來開車。
賀岩直接坐進駕駛室:“你要是能自己開,那我就不去了。”
唐嘉栩掙紮幾秒,乖乖去了副駕駛。
“哥,那隻咬人的狗不能留着。”唐嘉栩說的小心翼翼,“萬一哪天它咬傷别人,那……”
“嘉栩。”賀岩打斷道,“你故意踹它激怒它的,是不是?”
“我……”
“所以不要再提這事,醫藥費我會出的。”
車子駛出地庫。
“以後再讓我知道你來為難小風,你我就不必來往了。”
唐嘉栩急道:“我不是為這個來的!我是擔心你才來的!真的,哥,我是為了你才來的!”
賀岩扶着方向盤的手指微收。
唐嘉栩紅着眼眶道:“我知道當年我做錯了,可是這些年我都在彌補,想讓你當我是弟弟,哥,我到底要怎麼樣,你才能接納我?你告訴我,我什麼都可以做的!”
當初找回唐嘉栩時,賀岩也曾歡喜過,覺得老天對唐家還是不薄,他們真的找回了弟弟,他以為父母關系會回到以前,以為所有的一切都能回到原先的軌道。
但其實不是這樣的。
沒有人可以回到原先。
唐嘉栩把那六年的辛苦無形地加注到了每個人身上,賀岩當然明白這不是唐嘉栩的錯,他也是這件事中最大的受害者,可是沒有人例外啊,他當時年紀小,并不懂得。
因為收養陶小風的事,賀岩和家人起了龃龉,也逐漸生出嫌隙。
唐嘉栩大些後,慢慢懂事,他試圖緩和家裡的這種疏離,但他不知道要怎麼辦,再一次用了錯誤而極端的辦法。
他覺得他消失,這個家就能回到從前。
他離家出走了。
全家再次陷入恐慌和巨大的不安,父母更是把弟弟的出走看成是賀岩是無言逼迫,覺得他把一個外人看的比親弟弟還重。
因為當時賀岩在榕城,而唐嘉栩是裡找他的時候走的,父母趕來,翻遍了榕城以及周邊省市的每個福利院。
也是那個時候,賀岩想找到陶小風的念頭達到了頂點。
他潛意識裡覺得隻有陶小風才是他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北城那個家裡,父母早已不是他的父母,弟弟也不是他的弟弟。
骨肉血親也會有無法填滿的溝壑,他和唐嘉栩就是如此。
“哥,你别這樣,和我說句話好不好?”唐嘉栩哽咽問他,“你告訴我怎麼做?我都聽你的。”
賀岩将車停了下來,過去拉開副駕駛:“下來,進去打針。”
“哥。”唐嘉栩抓住他的手臂,“如果我也把陶小風當成自己的兄弟呢?這樣你會不會不生我的氣了?”
賀岩道:“他是我一個人的弟弟。”
唐嘉栩一愣:“什麼?”
醫護人員跑出來。
“賀先生,您是哪裡又不舒服嗎?”
“不是我。”賀岩将唐嘉栩往前推,“他被狗咬了。”
醫護人員忙将唐嘉栩扶進去。
唐嘉栩扭頭叫了聲“哥”。
賀岩沒急着跟進去,他很久沒想起和家裡疏離又岌岌可危的關系了,他的病讓他無力平衡這種畸形脆弱的關系,所以他選擇了逃避,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陶小風身上。
十年來,他好像終于又感覺到自己活着。
他有時候會極端地想,北城的人要是全部消失了就好了。
陽光烘烤得他後背滾燙,賀岩垂下的雙手在冷的發顫,唐嘉栩那些極端陰暗的想法他原來也是有的,他其實也沒什麼資格指責唐嘉栩。
這很雙标。
賀岩深吸了口氣,試圖控制自己繼續想,但他情不自禁,不可抑制地想到從前那些畫面,想起唐城的指責,賀晴的歇斯底裡……世界開始旋轉,賀岩聽到自己的心跳聲蓋過風聲和一切,他連呼吸也開始困難,突然——
手機鈴聲響起,屏幕上“小風”兩個字仿佛是救世的繩索,将差點深墜黑暗的他拉回來。
他跌跌撞撞回到車上,吃了藥,才接起電話。
“哥,醫生怎麼說?你弟弟沒事吧?”那頭是陶小風熟悉的聲音。
良久,賀岩叫了聲“小風”。
陶小風聽出他話裡的異常,急着問:“你怎麼了?是不是又燒起來了?”
“沒有。”賀岩輕聲道,“哥就是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