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路絕的每一細節都在她的腦海裡無限放大,再又一次路過一個紅發的實驗體時,她捂住心髒跪了下去,被西奧穩穩扶住。
看了兩排,她再也受不住這種折磨,她太怕了,實在太怕了。
西奧扶着路星瀾,他顫抖着抿緊唇,卻抑制不住同樣的恐慌,“星瀾,站起來。”
站起來,無論是什麼結局。
丈夫的手冰冷,和自己的一樣。意識到這一點,路星瀾再度站起來,他們互相攙扶着,再次路過一個又一個實驗艙。
一步又一步,積攢出互相扶持的勇氣。
直到他們看見了,看見了無聲地站在一個實驗艙面前的路嘉。
紅發短發的女生像是僵住了,宛如一個等身雕像,一時間比冰冷的實驗艙還要冰冷。她就那麼靜靜地站在那,無盡的悲傷卻從她身上蔓延開,幾乎要淹沒路星瀾和西奧。
身體本能比情緒先到,幾乎是一瞬間,路星瀾和西奧的腳都軟下去了。
不會的,不會的……
他們的小兒子,路鳴和路嘉他們的弟弟,他有着有着一頭柔軟的紅發,一雙眼睛總是亮晶晶的,他鼻尖的位置還有一顆小痣……
他……有着一頭柔軟的紅發……
他們邁出了第一步。
一雙眼睛總是亮晶晶的……
又邁出了第二步。
他鼻尖的位置還有一顆小痣……
他們邁出了最後一步。
一切的細節似乎都對上了,在那個标識着該死“報廢品”的實驗艙内,在那個喪失了生命體征的紅發孩童上,他有着有着一頭柔軟的紅發,他鼻尖的位置還有一顆小痣……
都對上了……
怎麼能對上呢……
炮火沖天的實驗區内,嚎啕大哭的母親摟着冰冷的孩童身體,無力的父親顫抖地撫摸着孩童的臉頰,呆呆站着的姐姐淚如雨下。
匆匆趕來的路鳴和路擇看着眼前這一幕,泣不成聲。
他們找到了失蹤的路絕·萊茵特,找到了他們失蹤的小兒子,找到他們失蹤的弟弟,找到了失蹤的小外孫。
隻是那個小太陽啊……
像是睡着了,舍不得睜開眼來見見他們了……
納貝熱地區,地下五層。
紅發實驗體突然從單人床上清醒過來,他坐起來,捂住自己狂跳的心髒,眼角的淚滴落在他的衣服,落下一個個暗色的點。
“诶?”他摸着自己已經濕了的臉龐。
不知道自己因為什麼而哭泣,隻是知道有一股莫名湧起的悲傷幾乎要将他淹沒。
察覺到的第一秒,路絕本能地蜷縮起身體,試圖将自己從那股悲傷中逃脫,可是淚卻不斷地流。
一滴一滴。
淚腺和心髒像是脫離了他的掌控,被他人所支配。
路絕一直哭了很久,因悲傷而來的淚水,讓他到後面徹底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場,它帶走了路絕一直以來的焦慮,壓力,帶走了恐懼,帶走了擔憂。
就像洗滌的春雨,悲傷卻溫柔地給他帶來了新生;又像是小時候在他摔倒之後,來自母親的那隻手。
到最後,他蜷縮起身子,就如同在母親的環抱中一樣安然睡去。
在夢裡,他再一次夢到了萊茵特家,在萊茵特的大庭院内,他被家人們簇擁着,補上了十歲時因家人忙碌而無法齊聚的生日宴。
蛋糕、禮物堆滿了桌子。
夢裡,已經覺醒前世記憶的他有些害羞地接過了之前撒嬌要的禮物,在哥哥姐姐的捏臉頰中羞紅了臉。
他夢見了,自己站在人群中間吹滅了十歲的蠟燭,又被哥哥姐姐還有媽媽塗了一臉奶油。
在那個瞬間,他也祝福了上一世沒過完十八歲生日的自己。
到最後,他嘗到了許久未嘗的蛋糕味道,仿佛夢裡才是現實,而現實中蜷縮睡着的自己才是在噩夢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