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說那些人都是宮裡送進來的麼?王爺既然已經容忍了這些年按兵不動,眼下又何必将此事做得如此明顯,如此一來,豈非更惹聖上疑心?”
誠然,楚靈說的的确是事實,然而景行卻似乎根本不以為意,與楚靈一起走了幾步坐在榻上,而後才玩味一笑:
“他想要懷疑就懷疑吧,若是因此事能讓他寝食難安,倒也未嘗不是件有趣的事。”
景行眸光一閃,眼中便已盡是玩味之色:
“孤能容他這些年不斷送人進來,隐而不發,已是忍耐至極,若是他因此而有不快,那便不快吧,左右他手下的太醫院人才輩出,也死不了人。”
一句話的功夫,景行帝虎又變成了那個冷眼旁觀俯瞰衆生的冷面王爺,他的話不帶有任何溫度,隻是憑自己手中的權勢,做自己喜歡且想要做的事。
楚靈靠在案幾上,執起茶壺到了兩杯茶水,眸中還是帶着隐憂:
“雖然如此,但是王爺,所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今朝中局勢越發緊張,九王府已經是衆矢之,若是再惹得聖上頻頻側目,隻怕并非好事。”
接過楚靈手中的茶杯,景行用兩指夾在手中,微微眯起眼睛靜靜端詳了片刻,忽然冷冷一笑:“你以為,就算是九王府一如往昔的平靜,他就能放過了嗎?”
這一下,楚靈卻沉默了。的确如此,景行所說的,是一個不争的事實。
以當今聖上的行事作風而言,即便景行什麼都不做,但隻要是“九皇叔”這個人在一天,就足以讓皇帝日夜以其為眼中釘肉中刺,恨不能除之而後快。
這樣的情況之下,無論景行做什麼,怎麼做,在皇帝的眼中都是錯。說到底,皇帝心中介意的是景行有足夠颠覆皇位的實力。
而且,最讓他深以為恨的,恐怕還是他自己的皇位,與其說是因為先帝那一道遺诏,倒不如說是因為景行的一念之仁,這才能讓那一道原本可以不見天日的遺诏曝光于世。
從某種角度而言,景行雖然隻是當朝皇叔,但是比起皇帝,他似乎才是那個一言就可定江山的人。
這樣的人,皇帝怎能不深以為恨?
且看之前的凡此種種,就不難猜出如今的皇帝已是如鲠在喉了,否則也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出手。
隻是,相比于皇帝的急不可耐,景行卻顯得淡定許多。他似乎對大局早就心中有數的模樣,隻在談笑間便不動聲色的卸了皇帝所有的招數。
然而,盡管如此,楚靈還是有些憂心:
“我知道,原本我想着能不引人注目便不要引人注目了,更何況你既已經容她們在府中多年了,為何眼下便忍不了了呢。”
“因為......”景行的眸子落在楚靈的身上,瞬間變得柔和起來,“因為本王不想你不高興。”
楚靈的臉蓦然紅了:“我哪裡有不高興,王爺可不要如此說了,若是讓旁人聽去了,以為我是個什麼善妒之人呢。”
“好,”景行挑了挑眉,意味深長的笑了,“那就是孤不喜她們在此,看着人多覺得眼暈,所以打發出去了,如此可好?”
心中不是不歡喜的,楚靈再想壓制也克制不住嘴角的笑,“王爺的美意,我自然明白。”
略頓了頓,楚靈擡起頭看着人,正色道:
“我并不是一個不明事理之人,也并不貪戀眼前的一時之歡,你如盡的處境可謂是在衆矢之的,若是因為眼前的一夕長短,以至于全盤棋局都被攪亂,卻也不是上策。”
話及此處,楚靈的眸子一片清明,毫不避諱的看着景行愈發深邃的眸子,繼續道:
“王爺待我之心,我自是明白的,但是世間之事,也并非隻有情愛兩個字,你我既已成婚,自然是夫婦一體的,王爺實在不必因為太過顧及我的感受,做出一些自毀根基之事。”
這一番話,卻是清醒而理智的,也的确是出發于楚靈的肺腑之言,比起眼前的看起來讓人豔羨的偏愛,她更願意與景行攜手相伴走得更長更遠。
畢竟人生路漫漫,不是隻有一朝一夕之間的長短,更有一生的悲歡離合和起伏不定,她不願因為眼前看似繁華的昙花一現,而毀了日後的安穩和長遠。
景行的眸光逐漸變深,眸底深處卻溢出了幾分别樣的情緒,不得不承認,像楚靈這樣的女子,是十分少見的。
天下的女子莫不是将目光放在夫君的寵愛上,又或者是盯着府遠之内的一畝三分地。
但是像楚靈這般豁達明媚的女子,卻是将整個天下都看在眼中,她知曉不落在實處的繁華終究隻如海市蜃樓一般飄渺。
她更明白,如何一步一步将路走得穩健,這才是長遠之路。
這樣的楚靈,全身都熠熠生輝的閃着耀目的光芒,如何能讓人不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