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段争瀾讓蒼池等人上前,收繳了赫連琮所帶人馬的武器,她才勉強把心放回肚子裡。
人心不可輕易相信,不過暫時的武力控制可以維持平衡,她可太明白這個道理了。
“你們赫連部的藥庫、醫者,都帶上!”段争瀾現在忙着把大本營裡那些鬼門關前的人救回來,不管趁不趁手,都隻能先試試看了。
“帶我們去拿藥救人。”她一聲令下,赫連琮恭敬地應了聲是,也不知道陳元曠給他多少糧草供應,能這麼聽話。
蒼池留在王帳處,段争瀾帶着陳遷與一衆人等,一同趕往東部草原。
村醫在臨時搭建的帳篷前,急得團團轉。
遠遠見到段争瀾策馬而來,村醫仿佛見到了救命的神仙,慌忙招手示意。
“瀾大人!溫姑娘情況不妙啊!”村醫苦着一張臉,他平日裡在賀家村,也就治個頭痛腦熱的問題。
這一遭來隕星原,在段争瀾的耳提面命下,村醫強行學了些醫治皮外傷的功夫。就算如此,也無法在缺少醫藥的情況下,醫治溫卓然身上那被刀槍所傷的傷口啊!
“進去救人。”段争瀾在馬背上略略緩了一口氣,揮手指向赫連琮帶來的醫者,沉靜下令道。
村醫哪裡見過這陣仗,連同賀家村的幾位村民一起退到一旁,眼睜睜看着赫連部騎兵在旁列陣。
盡管心中有些不安,但段争瀾在這裡,他們相信瀾大人。這些人便也聽從命令,按耐住躁動的内心,一個個緊挨着同伴站立,不敢移動分毫。
段争瀾跟着進入帳篷,在溫卓然身邊站定。
“瀾君……?”溫卓然艱難地掀起眼皮,在一片朦胧的視野中,竟然也能精準定位出段争瀾的位置。
是瀾君來救她了嗎?還是回光返照前的幻覺呢?
溫卓然的嘴唇翕動着,四肢的體感已經降至冰點,寒冷包圍了她。
就在她以為自己已經進入極寒地獄之中時,段争瀾握住了她的手,一點暖意從指尖擴散開來,将她與人間重新連接。
“别怕,我回來救你了。”段争瀾捏了捏她的掌心,低聲道。
赫連琮這次前來,也是做足了準備,東部軍中藥物悉數奉上,醫者的動作也麻利,在村醫處理止血的基礎上,迅速控制住溫卓然的病況。
段争瀾這邊陪着溫卓然,卻見赫連琮往旁邊那病床望去。
寇樂存還在咳嗽,不過已經沒有性命之憂。他和赫連琮對上視線,目光由不可置信,轉為憤怒,最後又是無力。
“赫連琮?你那該死的弟弟呢?”寇樂存極力撐起身體,诘問道。
“由瀾君手刃了。”赫連琮倒也理解寇樂存對赫連部的仇恨心,不過眼下形勢,他們都要臣服于新主手下,必然隻能相互制衡,免見刀兵。
寇樂存被這一句話哽住了,段争瀾居然能直接滅了赫連珏?
以他與段争瀾不多的接觸,本以為最多是個擅長權術的坐陣主公,但實在是看不出,她有如此本事!
“那我等她決斷。”寇樂存最後不屑扭開頭去,即使赫連琮不是親手害死斯渾部的罪魁禍首,那也和赫連珏流着相同的血,看着就煩。
大帳之中,此時沉寂下來,衆人皆屏息等待救治的結果。
——
數日之後,隕星原王庭。
有使者疾步入内,高聲喚道:“瀾君!東邊有異象——”
殿上端坐之人,已經從殘暴昏君赫連珏,換成了段争瀾。
“說。”段争瀾這幾日忙着處理東軍戰馬的安頓,在室内批奏折的時間少,沒想到今日居然有如此緊急的奏表。
“陵國密探傳信,東邊神鳥現世,恐怕有政權更替之虞啊!”
使者急促說道,把所有消息壓縮在一句話中表達。陵國巫術通靈,這是在亂世六國都有共識的。
其中有一條天下都心照不宣的特殊例子——若陵國有神鳥現世,王權将會交接。
“慌什麼。”段争瀾擡眼瞥了一瞥那仿佛身後有鬼追的使者,幽幽道,“你眼前,不就是現成的王權交替例子?”
段争瀾經前一役,将隕星原上的勢力全部收進麾下,可謂是名副其實的奪權。這不就正應了所謂的“神鳥預言”?
“瀾君,您有所不知啊!”使者連忙追加解釋,“這神鳥所預示的王權更替,往往隻應在陵國本國之内——近來陵國會有大事發生呐!”
段争瀾不置可否,示意使者将文書留在桌案上,自己取來一閱。
要說她被陳元曠背叛之前,段争瀾對陵國有妖異之術的說法也是半信不信的。
若真有妖術,她娘何至于把自己一個小孩兒留在梧國,自己赴死呢?
多少也拉個墊背的呀。
段争瀾眼前浮現出自己那挨千刀王兄的臉,咬牙切齒地想——要是她早點覺醒能力,無論如何,都要把他拉去見閻王。
可自從段争瀾發現自己對獸群的奇特控制能力後,便對陵國的巫術有些肅然起敬。這使者所言,有幾分可信呢?
段争瀾用自己随身攜帶的折扇拄着下巴,往地圖上圈了一筆朱砂。
甯曲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