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站着的男人,穿着和上午的溫言如出一轍的白襯衫、黑西褲、黑皮鞋,也是一塵不染,甚至連衣服的褶皺都是整潔的、有條理的,甚至連表情都是“防塵”的,何止拒人于千裡之外,簡直就是拒萬物于千裡之外。
然而見到溫言何華二人,男人“一塵不染”的表情上出現了一點疑惑與驚訝。
三個人幾乎是同時開口。
男人:“溫言何華?”
溫言:“高醫生?”
何華:“你是房東?”
三個人面面相觑,再次同時開口。
男人對溫言何華:“你們是室友?”
溫言對何華:“你認識高醫生?”
何華對溫言:“你們認識?”
三個人沉默了一會兒,又再次同時開口。
男人:“我不是房東。”
溫言:“高昆醫生您請進。”
何華:“沒想到能遇見高昆醫生。”
高醫生的表情有些疑惑,他想說些什麼,但溫言和何華都在瘋狂給他使眼色,他便了然,表情淡然地換拖鞋,進門了。
高醫生進門後,何華才發現,高醫生身後還跟着一個少年。
少年原本垮着臉,表情是和高昆如出一轍的“防塵”,但見到何華,登時臉上就露出一個燦爛的微笑,讓何華剛倒下去的寒毛又豎了起來。
何華話都有點說不利索:“你……您……你您好,您是房東嗎?”
少年手裡拿着個文件袋,笑容燦爛:“對,何老師您好,我是您的房東。”
何華不知道再說什麼好,和少年大眼瞪小眼。
少年依舊保持着燦爛的微笑,大大方方地對何華自我介紹道:“我叫高陽,就住在你們樓上,是一中的新生,以後就是您和溫老師的學生了。”
何華一頭霧水,溫言不是說不會和房東有太多來往嗎?怎麼一見面房東就成了自己未來的學生了?
不過仔細一想,确實也可以沒有太多來往,一中藝術課體育課是選課制,高陽不選他倆的課就行了,稱呼他們老師,應該隻是客氣。
但高一新生就做房東這确實夠離奇的,難怪溫言之前不願意和他說。
高陽仍然在微笑,在對他說話:“何老師,我的微笑是不是讓您覺得很不舒服?”
何華正在走神,下意識回答道:“确實有點……”說完他就反應過神來,慌忙找補,“沒有沒有……”
高陽卻已經又垮下了臉:“我知道您不舒服,我故意的,對不起。我現在心情不好,不想再笑了,但我必須先對您笑臉相待。”
何華:“?”
高陽繼續說道:“您能來租我的房我是很高興的,不過其他的事造成的不高興比這份高興要更多,所以請忽略我不開心的表情,簽合同吃飯吧。”
說完,高陽把文件袋給何華,自己彎腰換拖鞋。
溫言也和高醫生寒暄完了,看見何華拿着合同看着高陽一臉懵,趕緊告了聲失陪,以看合同為由把何華拉去陽台,關上卧室門和陽台門。
此時正是傍晚,晚霞鋪滿了西天,映得陽台上一片燦爛溫暖,廚房裡傳來炖雞炖排骨的香氣,氛圍是溫暖溫馨的。
溫言心裡卻有些隐隐發冷,他之前一直隐瞞房東是未成年這一點,但終究還是要對何華坦誠相告。難道自己就這麼缺那1000塊錢,以至于要去做隐瞞欺騙的事情?
還是對何華這種天真無邪、剛出社會的大學生。
溫言羞恥感罪惡感交織,但還是要對何華坦誠,給他一個交代,然後試圖挽留。
“之前說房東奇怪,”溫言聲音低低的,有些沉悶,“就是這麼個奇怪法,一個孩子做房東,不過這孩子很少年老成,給我介紹的熟人也絕對可靠,租房是絕對沒有問題的。”
何華看着西天的晚霞,若有所思,輕輕地“嗯”了一聲。
溫言繼續說道:“實在很抱歉,之前我确實有在故意隐瞞你,因為我很想和你做室友,怕你不接受房東是個未成年孩子這點。”
緊接着他急急忙忙補充道:“你如果不接受也不必勉強,周邊價格合适的房子也有,我對這片熟,可以幫你找。非常抱歉。”
兩人都沉默了。
天邊,晚霞的陽光由金轉紅,顔色也漸漸黯淡,一陣清風拂過,廚房傳來的香氣也散了不少。
終于,何華開口說話了,他有些哭笑不得:“我說溫老師,你究竟是怎麼回事?”
溫言的心徹底涼了,他面上隻是表現得有些失落,再次誠摯地說:“很抱歉。”
何華卻拍了拍他的肩膀:“溫老師啊,你表現得那麼嚴肅,天塌了似的,我還以為有什麼大事呢,結果就這點不算事的事?”
溫言涼透的心頓時又熱了起來:“你……你不介意?”
何華:“不介意啊,未成年房東也沒什麼奇怪的,未成年都能拿世界冠軍,未成年幹什麼都不奇怪。”
溫言一時竟有些無措,但開心是寫在臉上的:“那可真是太好了,謝謝你。”
何華:“我親愛的室友,你不用那麼客氣。來來來,看合同吧。”
何華把文件袋裡的合同取出來,規規整整的三份,看起來很正式,甲方房東那裡已經簽上了高陽的名,摁了高陽的手印,如果何華溫言沒有異議,直接簽名就可以了。
何華把合同都給溫言,揪揪耳朵說道:“我不太會看合同,你來看吧。不過我覺得看不看問題不大,一個孩子,能有什麼壞心眼呢。”
“那倒不一定。”溫言仔仔細細看合同,“你真的覺得他不會有壞心眼?”
何華想到高陽的兩次變臉,寒毛又有些想起立:“好像,也不是那麼肯定……”
溫言看了他一眼,笑了。
“你笑什麼!”何華覺得自己好像是被嘲笑了。
溫言翻着合同,笑着說:“就是覺得………”
他想說什麼又說不出來。
“覺得什麼?”何華追問道。
照實說覺得他有些可愛好像不太得體,于是溫言措辭了一番說道:“覺得能遇見你真是太有緣分了。”
“你笑我傻你就直說!”何華佯做生氣,“我承認我缺乏社會經驗,但你不能因為這笑話我啊!”
溫言笑得更厲害了:“不會不會,經驗都是從無到有的嘛,我跟你一個年紀時還不如你。”
“那你現在經驗肯定比我豐富,以後請多多指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