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提侯朝月犯二,沈明玉密謀的這兩件事,就說剛剛被侯朝月發現,卻又誤以為是自己眼花的一閃而過的灰色人影,此時此刻則正在一處規整小院裡,交付自己的任務。
灰色人影名叫瘦猴,也确實人如其名,是個尖嘴猴腮,身材瘦小的三十歲女子,她混迹這片地界十幾年,吃的就是打探消息這口飯。
面對金主,就是瘦猴對面一身規整錦衣的四十歲模樣婦人,面對她事無具細的問詢,瘦猴臉上堆着讨好的笑,回答的也是巨細無遺。
對方問的寬,她回的也細,如此問問答答的,光時間都花了小半時辰。
特别是她剛剛躲在巷口偷看到的事兒,為了邀功,那更是添油加醋,隻恨不得披上戲服,咿咿呀呀的唱上幾場。
語罷,手裡捧着對方甩過來的一大袋銀,女人笑的讨好。
“夫人,若您下回還要打聽什麼人,直接找我瘦猴就好,我瘦猴保證,絕對給你打聽的事無遺漏,連對方夜裡尿幾泡尿都給你打聽清楚喽。”
金主用毛筆仔仔細細的将瘦猴打探出的信息,一樣樣寫在潔白紙張上,聽瘦猴這樣講,她眼皮子甚至都沒擡一下,隻不耐的擺擺手。
瘦猴臉上挂着讨好的笑,趕緊識像告退,抱着懷裡的一大袋銀子,樂颠颠的小跑出門。
然後,等瘦猴從小院兒出去差不多一刻鐘後,便又有一位女子登門彙報。
而此時,那位屋裡面的金主已經将瘦猴彙報的紙張放進桌上小箱裡,蓋好落鎖,桌面上重新出現在她手裡的紙張,又是潔白如新。
一晚上,小院裡共有五位這般來客,都是一模一樣的流水模式,也是一模一樣的豐厚酬金。
等最後一個抱着酬金出得院門,外面的天色都開始隐隐泛白,不知不覺,婦人竟因此事己忙活了一晚上。
但好在,很值得。
規規整整整理好五份消息,婦人嚴肅的眉眼間終于綻出一抹笑,忙碌了一晚上,她也不打算睡覺了,在院中水缸裡舀上一瓢水沖沖臉,就那麼抱着上鎖的小木箱,出了院門,直奔謝家。
——
謝府
大早上的,花苑動工,哪怕侍弄園子的園丁們已經盡量小聲,與花園一牆之隔的謝家大公子謝蘭辭,也還是于煩躁中被吵醒。
“喜平,你去看看外面在叫什麼!真是吵死了,謝家的下人什麼時候被教的這麼沒規矩——”
他怒氣沖沖的暴吼很快被截斷,小侍喜平趕緊推開房門走進來。
“公子,小聲些,小聲些,别被外頭那些刁奴聽到了。”
“公子不記得了嗎?奴才昨夜跟公子講過的,因為過段日子是老太爺的七十歲大壽,老太爺想在花苑裡辦,所以二公子便命人早早修整,以免事到臨頭再手忙腳亂……”
好像确實說過。
隻是當時他倚在塌上看話本看的興起,随意聽了一耳朵,便揮揮手将人打發,話裡内容是真的半點沒往腦子去。
當然,哪怕想起了這事,謝蘭辭的臉色也依舊沒有半分好轉,面對外頭依舊還在嗡嗡響的聲音,他昨晚因為看畫本很晚才睡的腦子簡直要炸,暴躁的咬牙切齒。
“個老東西,一把年紀了還折騰人——”
“公子!公子!公子!”
喜平簡直要給他跪下了。
“算奴才求您了,您可小聲點兒吧!您難道忘了一年前的事了嗎——”
說到這兒,口無遮攔的謝蘭辭終于啞了殼,半晌,他張張嘴,終究降低了音調。
“我就是尋思這不咱們自己院嗎。”
面對終于識相的公子,喜平簡直要謝天謝地。
“隔牆有耳啊,公子。”
“哼,有耳又怎麼了?這是我自己的院子,從小長大的院子,難道我還不能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嗎?該死的謝玉硯,蠻橫成這樣,謝家如今倒真成他一言堂了……”
他嘟嘟囔囔,滿腹怨言,但聲音終歸不大,喜平估摸着這聲音别處也聽不見,便沒再阻止,一邊端盆給公子洗臉梳洗,一邊還時不時的應合幾句,讨公子歡喜。
“是啊,公子說的是,二公子确實太過嚴厲。”
“公子終究是二公子的親哥哥,一起長大,血濃于水,二公子是不該……”
“公子說的正是呢。”
“……”
如此一番軟語,謝蘭辭胸口的那點郁氣終于清了空,眉間的暴躁緩緩退去,再看銀鏡裡的自己已經被妝點好面容,便一揮袖起身,領着喜平,打算出去呼吸下清晨的空氣。
後院正在被修整的花園滿足不了他,他直接領着人逛去了前院。
中間喜平試圖阻止。
“公子,咱們内宅男眷不好去前院的,萬一被沖撞,名聲上不好聽的。”
謝蘭辭眉一皺,又是張嘴而來的嗆聲。
“他謝玉硯都能去,我如何去不得?哼!都是謝家的嫡子,難道他就更尊貴些不成?”
喜平;“……”
能怎麼說呢?
似“您是謝家的嫡長子不錯,可您己外嫁,更且二少爺如今可是謝家的家主啊!”這種話能說嗎?
若說實話,恐怕公子剛消下去的怒焰立馬就會飚升,事到如今,他也就隻能暗暗期盼着,這大清早的,前院可千萬别有什麼人啊!
如此,喜平閉上了嘴,謝蘭辭揚起了笑。
再然後,亂走亂逛的主仆兩個,就和一夜沒睡抱着小箱正被小奴領着往主院走的婦人碰了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