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一開始就沒這種希望也就算了,可此時,明明東西都擺在眼前了,若此時此刻失去,讓他們再回到以前的貧苦生活,那和殺了他們有什麼區别?
事情進展到這裡,沈父和沈明玉一時間都萎了下來。
而沈明玉,她目光輕飄飄的掃視了兩人一眼後,又将目光看向了不知什麼時候默默擡起了頭的沈明竹。
“明竹,喜歡哪一處?大膽說。”
她意有所指的看了眼沉默的沈父和沈明珠,然後又将目光轉了回來。
“你自己也看到咱家的情況了,明竹,這是你最後的機會,若你此時再不選擇,我就要開始後面的分配了。”
是啊,最後的機會了。
若此時沒有把握住,等兩日後長姐成婚離開沈家,那他的命運,又會是怎樣呢?
總之,不會比這一刻長姐幫他争取的更好了。
少年水潤潤的目光緩緩移到生他養他的沈父臉上,停留一會兒,又移到自小和他一起長大的妹妹身上。
這一刻,誰也不知這個親眼目睹了生父和親妹皆都輕慢他的少年,腦子裡在想什麼,在沈明玉眼皮底下,他隻是沉默的一點點收回目視兩人的目光,後又再次對上了沈明玉。
再然後,他緩緩展露了一個明燦笑顔。
沈家三姐弟長相都不賴,皓齒明眸,眉眼彎彎。
沈明玉和沈明珠皆因這副皮相聽過很多誇贊,以至于到現在都有些免疫,可沈明竹卻不曾。
一來是因為他常年被沈父關在屋裡,禁止出門。
二來,那就是他的姿态了。
他不像沈明玉那樣明麗,也不似沈明珠這般張揚,他安安靜靜,低眉順眼,哪怕别人面對面的和他說話,也很難清晰看到他秀麗的五官。
可如今,他頭擡起來了,精巧五官也變得全面清晰,墨眸彎彎,紅唇輕扯,再加上常年窩在屋裡不曬太陽而悶出的雪白膚色,說實話,這一刻,光論容貌的話,他簡直比沈明玉還要搶眼。
“多謝長姐,竹兒想要錦繡街的那間鋪子。”
錦繡街,這樣繁華的地方可不隻有沈明珠識得,他沈明竹以前同樣是富家公子,他一樣曉得這種地段的鋪子有多難得。
說罷,無視大腿處猛然被掐的劇痛,他白淨秀麗的眉眼依舊彎彎。
“不知可否麻煩姐姐幫我保管一下?”
沈明玉看着他,眉目間終于綻出了一抹真心的笑。
“行,我幫你保管,等你出嫁那日我親手給你……”
說罷,看着面目扭曲的兩個人,她又開口。
“東西在我這裡你放心,你一日不出嫁,這東西便在我手裡一日,絕不易主。”
在沈父和沈明珠扭曲的五官以及沈明竹明燦的微笑裡,聘禮的分割還在繼續。
——說是繼續,其實也到了尾聲,因為替沈明竹收起錦繡街的那張鋪子房契後,沈明玉便拈起剩下的兩張直接塞給了對面坐着的沈父。
沈父;“……”
被剛剛那件事氣的鐵青的臉上,重又浮上驚愕。
“全……全給我?”
沈明玉點頭,水潤的眼睛這一刻黝黑深沉。
“你是沈明玉的父親,生身之恩,自當回饋。”
說罷,她又朝外面揚了揚下巴。
“院子裡的那些箱子也是,我一樣都不帶,父親得了财物安享晚年,女兒贅入謝府人生重來,隻要父親在兩日後将我的婚禮辦得體面一些,那便是咱們父女最後的成全了。”
萬兩财物換三年光陰,很劃算吧?
從此以後,橋歸橋,路歸路,你女兒的這副身子,就徹徹底底歸屬我了。
她這話說的雖然不夠直白,但就沈父這樣自小讀過書的文化人是絕對聽得懂的,隻可惜,沈父這一刻被金錢砸懵了頭,完全沒有注意到沈明玉話裡的決絕。
但有什麼關系呢?
沈明玉并不在乎。
就像當初剛來這個世界,她若想輕松些,也可以甩甩手,扔掉這些一個個嬌生慣養的累贅,自己潇灑。
可她沒有。
胸腔的良心攔住她,道德的标準教育她,她身體裡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告訴她——
占了人家閨女的身子,要回饋。
她要回饋。
所以在沒有任何外力制約的情況下,她自己為自己定下了五年之約,然後起早貪黑,當牛做馬,将自己活成了沈明珠眼裡最傻最好坑的蠢貨。
手無縛雞之力的沈家父子三個,有什麼能管住她的地方呢?
她願意管他們,完全是她自己情願,可如今,恩還盡,債還完,她與沈家,是真的真的,兩不相欠了。
——當然,她沈明玉也沒有那麼好的脾氣。
吃着苦,受着累,扛着他們父女兩人的背刺,最後還要留下保他們父女兩個一生無憂的财富。
她也是有自己的小九九的。
看眼抱着房契極盡歡喜的沈父,再瞅眼站在沈父身側,牙齒緊咬,眉目陰沉的沈明珠,沈明玉輕輕扯唇,然後無聲笑了笑。
當一塊鮮美蛋糕落在了兩個人眼裡,一個自私父親,一個涼薄女兒,在以後的歲月裡,為了這塊蛋糕,他們彼此會撞出怎樣的火花。
還會繼續父慈女愛嗎?她很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