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争平時的表現實在太像是一個心理健康的普通人,從來不會訴說自己的痛苦,也不會輕易向别人求助,賀芃山後知後覺,是自己今天沒有給談争打電話導緻的。
【賀芃山:她怎麼樣了?】
【齊赫:中度單相抑郁,好在沒有自殘傾向,看上去是沒有什麼事了,但這孩子有什麼事都喜歡自己藏着。】
【齊赫:我警告你,你如果有意思就和争争說清楚,沒意思就斷幹淨,别吊着人家,我的寶貝徒弟要是出了什麼事,唯你是問。】
中度單相抑郁。
這六個字在賀芃山的腦袋裡來回轉着,嗡嗡作響。
他傍晚六點的時候剛好在開封閉式訓練前的會議,賀芃山覺得他至少需要一天的時間讓自己冷靜一下,卻沒想到隻是兩個小時的時間,談争就出事了。
都是他的錯。
他明明知道談争的心理有問題,自己卻全然不顧及談争的感受,隻想給自己一段冷靜的時間。
他哪怕隻是發個消息說自己需要冷靜一下,談争也不會突然發病。
他的心髒突然像是被人緊緊攥着一樣的疼痛,伴随劇烈疼痛來的是窒息感和一股無名的沖動。
賀芃山突然從床上直接蹦了起來,三兩下收拾好了自己要帶的東西,從抽屜裡拿出了銀行卡。
“你幹什麼?”舍友疑惑發問。
“去……”賀芃山突然停下了自己的腳步。
他好像不知道自己要幹什麼,但在得知談争發病的那一瞬間真切地突然湧現出來一股沖動。
他要去找談争。
但是他要去幹什麼呢?
和談争劃清界限?他不甘心。跟她表白?似乎又太輕率。
他從和談争重逢後也就跟她見過一次面,雖然打了十幾天的電話,但畢竟隻有十幾天。
賀芃山想起小時候滿打滿算的兩年,從他二年級的時候第一次見到談争,到四年級進入省隊,加起來兩年多的時間,其實他也并不算是一個見色起意的人……對吧?
他試圖說服自己,給自己一個喜歡談争的理由,但想了想,最後還是逼迫自己停下了這些莫名其妙的想法。
喜歡哪裡需要那麼多的原因?沖動就沖動吧,反正他就是喜歡了。
“我去表個白。”
賀芃山跟身後一臉懵的舍友招了招手,轉身跑出了宿舍。
打開手機查看最近的航班,賀芃山才發現今明兩天已經沒有飛機起飛了。
他隻有兩天的假期,連這兩天的假期都是教練組封閉式訓練之前的施舍,他想要馬上見到談争就隻有動車這一個選擇。
他飛速買了一個半小時之後的動車票,自己則是從訓練基地往硯京站趕去。
星星和雲層都在倒退着,賀芃山突然道了什麼才是自由。
風是自由的,輕輕吹在他的臉上,燈是自由的,光在霓虹的城市裡晃動着。
他從小到大都循規蹈矩,父母離異後各自組成的新的家庭,除了每個月定時彙到銀行卡上的三千塊錢,賀芃山早就已經和兩人斷絕了所有關系。
他已經習慣了聽話,盡量不給奶奶添麻煩,安安分分做教練和老師口中的乖孩子。
他們說他陽光開朗,說他懂事早熟,他活成了大家希望的樣子,且一直覺得這樣并沒有什麼不好,直到談争的出現。
其實,他從小時候開始就為談争一而再,再而三地破例了。
他會為了談争喜歡吃的糖果偷偷從奶奶的口袋裡摸一點零花錢,會因為談争死纏爛打的撒嬌而求齊教練今天少布置一點體能訓練。
而現在,他也會因為談争,一個人黑夜坐上火車奔襲萬裡回到臨海。
他矯情地想,是談争幫他找回了他想要的自己。
出租車開得很快,到了動車站之後,賀芃山背着背包過了安檢,一個人在站台等待着。
硯京站即使是在半夜也是人頭攢動,月台上的大家安靜等待着,有些帶着離愁,有些帶着急迫和思念。
廣播聲響起,白色的動車到了面前,他上了車,安安靜靜地坐在角落思考着。
他該買一束花,不,應該是一大捧,還應該給談争買一部手機,每次都用談阿姨的手機打電話有些麻煩。
他該怎麼表白呢?賀芃山轉身看向黑漆漆的車窗,控制着自己的嘴唇開合着。
“我喜歡你”“我們在一起吧”“我把我的喜歡告訴你,你接不接受都可以”……
他想了很多很多,直到不自覺靠在窗上睡着。
淩晨三點,他回到了臨海省。他悄悄回了家,看了下鏡子裡風塵仆仆面貌憔悴的自己,打算先睡個好覺,調整一下自己的狀态再去找談争。
這一覺就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賀芃山起床後收拾了一下自己,在衣櫃裡面挑挑揀揀拿出了自己最帥的衣服,帶着自己華錦賽冠軍的獎金去商場的手機店挑了一台最适合盲人用的手機。
談争看不到,所以對氣味格外敏感。賀芃山想了想後去商場買了一款價值不菲的香水,邊往商場外走邊左噴噴右噴噴,直到花店門口才停下了腳步。
他現在應該先去理個頭發,先買花的話,可能因為放的時間太長就不好看了。
他走進了商場隔壁的理發店,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頭發,覺得滿意後才去花店買了一大束玫瑰,然後打了一輛出租車。
推開門的時候師父就注意到了抱着一大束玫瑰,打扮得像隻花孔雀一樣的賀芃山,打趣道:“小夥子,去約會?”
賀芃山笑着搖搖頭,指了指手上的花,聲音輕快:“去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