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臨海省是個寒冬。
但和洲市上芒果樹的葉子也沒有全掉光零零散散幾片挂在上面,顯得有點凄凄慘慘。
現在已經是一月末了。
整整兩個月的訓練,談争現在能力對比亞錦賽之前又有了不小的進步,但談争越是進步,趙欽雨就越跟不上她了。
這并不代表趙欽雨的一百米就比談争跑得慢,畢竟男性對比女性在身體上從來都更有優勢,但趙欽雨沒有辦法在所有能力上全方位勝過談争,仍然會在一定程度上拖談争的後腿。
今年的大年初一是一月三十号,談争的省賽選拔賽原本是要在一月中旬進行的,不知道由于什麼原因突然延期到二月末,而她也正好可以輕松地過上一個好年。
談争還在上學的時候,一直不明白電視劇和小說裡那些選擇異地戀的情侶。
感情分明是需要不斷接觸才能維系的,相隔千裡的兩人怎麼擁有和時時刻刻彼此陪伴在身邊同等的安全感。
但真正和賀芃山整整異地三個多月後,談争總算是明白了,沒有安全感或許隻是因為那個人不願給,或者給的不夠多。
當賀芃山每天躺在床上一臉埋怨地跟談争抱怨醫生護士根本不讓他下床時,談争就不由覺得好笑,完全起不了懷疑的想法。
她無法想象賀芃山表面一套背後一套和自己鬥智鬥勇的情景,畢竟這大傻子每天打電話有百分之九十的時間都在撒嬌讨談争開心。
賀芃山根本就沒有作案能力,也沒有作案的腦子,談争确信。
而賀芃山這兩個月已經在醫院完成了所有的治療,接下來的時間需要回到國家隊裡複健,争取早日回到自己曾經的水平。
賀芃山是個報喜不報憂的,起初他和自己說自己恢複得很好的時候,賀芃山還不信,但當談争發現現在的賀芃山在醫生面前能跑能跳的時候也就慢慢放心了。
實際上,賀芃山的項目畢竟是需要耐力的,所以在下肢術後固定後也沒有放棄上肢的低負荷有氧運動,華國國家隊那邊也派了專門的運動康複師幫賀芃山維持運動能力,争取最快地恢複賀芃山的比賽能力。
現在的賀芃山基本的活動,小範圍低強度的跑跳已經沒有問題,而賀芃山出院的時候正好撞上過年,教練組良心發現,幹脆讓賀芃山提早幾天回去,多陪陪家人。
離開硯京的三天前,賀芃山回到了訓練基地。
舍友和師兄弟看到消失許久的賀芃山都熱情地迎了上來,等了許久的記者也目光殷切地望着他。
這次他回基地主要有兩件事,一件是收拾自己回臨海省的行李,一件是完成電視台給他做的專訪。
電視台原本是打算給賀芃山拍個紀錄片,畢竟和賀芃山是十幾年來短跑項目的第一個亞錦賽冠軍,但主教練以賀芃山隻有十八歲拒絕了電視台的提議。
雖然教練組逼着賀芃山打封閉奪冠的事情做得不太厚道,但不得不說,教練組在賀芃山受傷後把他保護得很好,幾乎沒有讓賀芃山為外界的紛擾所困擾,至少好好地養了個傷。
他花了整整一個下午的時間做完了訪談,正準備回宿舍收拾行李,就接到了主教練的電話。
主教練在任已久,積威甚重,為了避嫌和公正,沒什麼事是不會給隊員打電話的,就算有事,也會讓隊員的主管教練代為轉達。
這還是賀芃山第一次接到主教練的電話。
電話一接通,主教練沉肅的聲音就傳了出來。
“小賀?”
“是我,教練下午好。”
賀芃山聽得出來,主教練的聲音放柔了不少。
“馬上過年了,現在來一趟我的辦公室吧,年前跟你聊聊天。”
“聊聊天”三個字一出來,賀芃山隻覺寒毛直豎。這句話從主教練的嘴巴裡說出來,就像是高中班主任請你去辦公室喝茶一樣,威懾力可見一斑。
賀芃山抵達辦公室門口後小心地敲了敲門,得到主教練的允許後輕輕推開門,就看到主教練一個人靠在辦公室裡的木頭沙發上,一邊看着手機,一邊用茶杯蓋輕撥着漂浮的茶葉。
主教練擡眼看到賀芃山,面上的褶皺都柔和了不少,笑着拍了拍身邊的椅子:“小賀來啦,過來坐。”
賀芃山束手束腳地穿過茶幾和沙發之間的過道,安分地坐在了教練的身邊。
主教練是二十幾年前的亞錦賽冠軍,主項并不是短跑,加上華國隊的短跑項目一直不見起色,所以重心基本上都在其他項目上,賀芃山可不認為主教練會閑着沒事喊自己過來喝茶。
“小賀的腿恢複得怎麼樣?你現在可是華國隊短跑的希望,一定要好好休息争取快點完全恢複。”
賀芃山的目光和主教練對上,卻看見主教練眼底的慈愛和溫和。
這是他的錯覺嗎?
他之前對主教練的印象并不好,畢竟,一個會涸澤而漁把運動員當成消耗品和賭注的教練,不可能是什麼溫和的人。
他不是第一次和主教練談話,但前幾次都有其他教練在旁邊,主教練對他的态度和對其他有奪冠希望的運動員也沒有什麼不同,基本上保持着嚴肅但冷靜的表情,但目光總是不可遏制地多分些在他的身上。
但主教練今天卻給他截然相反的感覺,就像是一個真是單純想跟他聊聊天的伯伯。
賀芃山在心裡笑了自己的一聲。他還是那麼容易那麼願意相信别人。
但也沒有蠢到真的就把主教練當成個慈愛的人,聽到主教練的話後思考片刻,謹慎回道:“醫生說恢複得很不錯,我現在正常的行走和小幅度的跑跳都沒有問題,等過完年後可以開始恢複訓練了。”
主教練像是想到了什麼,突然歎了口氣:“三月份有個公開賽,本來你是最合适的人選,現在風頭正盛,能力也是數一數二,對于你的職業生涯能有不小的助益,可惜了。”
賀芃山知道這個公開賽也知道原本這個比賽的名額是自己的。
公開賽都是世界級别的,雖然比賽的重要性和奪冠的可能都比不上亞錦賽,但那畢竟是他的第一個世界級比賽,就算他在亞錦賽沒有拿下冠軍,這個比賽的名額也一定是他的。
現在反而因為傷病而錯過了。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賀芃山有些哭訴地寬慰自己,他大概是命裡和這場公開賽無緣。
畢竟公開賽一年能有好幾次,這一次沒有機會,以後總會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