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
冷風。
寒風推着小石子一滾一滾,直到遇上一雙漆黑的長靴阻礙,再也滾不動為止。
被他丢上去的石頭又滾回了邊上,顧商周歎息一聲。
——自己果然還是太強了。
連這類毫無靈性的石頭,都舍不得離開自己,連滾,也要掙紮着滾到身邊來。
峽谷之下,呼嘯的寒風吹得顧商周幾乎睜不開眼睛,但冷冽的寒風并沒有阻礙顧商周此刻欣慰的心情。
如此凄涼的環境,惟有他不動如山,這說明了什麼?
說明他就是個非常厲害的大人物。
連風都吹不走他!
想到這裡,顧商周覺得自己的驕傲和顯貴,已經盡數可見了。
盡管顧商周什麼都想不起來,甚至大腦裡除了一些生活常識以外,什麼都不記得。
峽谷裡什麼都沒有,等到一睜眼,意識一蘇醒,顧商周就發現自己待在這個峽谷裡了——和峽谷一樣光溜溜。
但是沒關系。
顧商周向來是個樂觀的人,而且内心充滿了自信,連絲毫沒有生活迹象的峽谷裡,他都能安然無恙地活這麼潇灑——他一定是個非常非常厲害的人。
既然論證成功自己是個厲害的人,顧商周就開始審視自己居住的環境。
一切都非常完美。
就像是那種、那種——回到家一樣的感覺,他超喜歡這裡的.jpg
身為大人物,他該有的都有了,惟有一點遺憾,那就是,他至今還沒有撿到合乎自己心意的小弟。
潛意識總告訴他,身為一個極有排場的人,他必須要撿幾個小弟,讓他們跟在自己身後端茶倒水,洗衣做飯,投懷送抱,溫香軟玉,醬醬釀釀,釀釀醬醬。
秉持這如此偉大艱巨的信念,顧商周每天都會從麻繩上爬起床,走出隻有區區五百平米的寒酸茅草屋,蹲在峽谷點,守株待小弟。
顧商周裹緊身上的野草衣服,深吸一口氣。
今日的風,真是喧嚣,似乎都像人的慘叫聲——
“啊啊啊啊啊啊——”
啪哒。
有東西正好,掉在了顧商周的面前。
天降大禮包!
他果然是天選之子。
.
魔界。
華美舒适的衣袍半披半穿,随意散落在地,隻露出裡衣大敞開,右腿架在左腿膝蓋上,撐着下巴聽底下人說話。
“少主……聽說,淩仙門的首席大弟子,在絕境裡失蹤了?”
素來和淩仙門弟子謝泠風不對付的左牽凰挑眉:“哦?還有這種好事,早說!”
死對頭遭難這種大好事情,說什麼都不該放過親自旁觀的機會。
左牽凰曲起指節,随意地在一旁的桌面上敲了敲,立刻下了決定。
“走,我們,去淩仙絕境。”
魔界右護法:“少主,您的緊閉還沒關完,到時候主人又要哭了。”
左牽凰已經勾起了自己的大刀,想要往外走:“管他幹什麼?”
“你每次都說我不聽話,左老頭就會大哭,我長這麼大,還沒見他怎麼哭過,老是闆着一張臭臉,不知道誰欠了他一條靈脈似的,右護法,我看你隻喜歡忽悠我罷了。”
“走,去看謝泠風樂子!”
右護法再追不能,長長的手伸出在半空中,看着少主遠去的背影,欲哭無淚。
這才剛把主人氣得罰他關了一天禁閉,怎麼少主又出去找熱鬧。
他名義上說的好聽,叫做右護法,但左牽凰天資出衆,僅僅修煉十幾年,就能壓着他打。
主人又恰好出了門,僅憑他一個人根本攔不住,隻好任憑左牽凰溜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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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嗚嗚,掌門——”
被大師兄舍棄一把本命劍的代價,換回來的弟子在大殿中哀嚎哭泣。
“大師兄原本可以逃開的,可他偏偏為了救我……”
“别嚎了。”坐在殿中樣,須發皆白的老人目露頭疼之色,揮了揮手。
也怪他,先前日子恰好遇見一道機遇,急忙之下閉關修煉,可偏偏鎖妖塔裡的幾個老混賬趁機搞事,門派裡正常的弟子探查任務裡混進去了好幾個高危難度。
他一收到鎖妖塔異常的動靜,就立刻放棄了閉關,哪怕再及時,也還是造成了一些問題。
他親自撫養長大的大弟子,謝泠風,偏偏就在執行那幾個異常任務途中,被幾個妖道暗算,掉到了周邊的懸崖下去。
人、妖、魔三界,都發現了最近總有東西試圖把他們的精銳騙到那一處懸崖邊上去。
鎖妖塔裡關着的都是曾經那位萬惡之源分身的下屬,修養生息的時日實在太久,久到連他們這些老家夥都忘了警惕了。
謝泠風這些年輕人不會對任務執行地點有太敏感的察覺,無非是忘了那一處為何被稱為險境,隻以為周邊會傷人的妖怪和魔物多了些。
修真界也極少會對那段隐秘宣之于衆,畢竟——那是淩仙始祖舍身之地。
那一處懸崖險境,在數百年前依舊還能稱得上一句仙境,惟有一天,在他死亡的一瞬間,四周草木湮滅,生機斷絕;分明是高階卻無任何靈智的魔物妖獸突然滋生,隻守于此地,寸步不離。
自此以後,無人再敢闖入淩仙絕境。
直到這樣的平靜過去百年。
“……唉。”
掌門揮散了周圍衆人,回想起當初過往,徒留一聲歎息。
淩仙絕境他也不敢闖,可掉下去的弟子要救——他的本命燈,還沒有熄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