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輕狂眨了會眼睛的功夫，眼前的地闆與草棚颠倒，整隻狐狸被舉到了半空中。

後脖頸被人抓着拎了起來，頗為無辜地支棱起耳朵，轉頭看向抓着自己的顧商周。

指尖溫熱的濕意傳過來，耳邊還有滴答的水珠落地聲。

雖然莫輕狂給自己取的名字挺張狂，但無奈幼年小狐狸純潔稚嫩的小身軀是沒法掩蓋本能反應的。

等顧商周從浴池裡爬上去，就看見手裡拎着的這隻蠢狐狸臉上不知何時泛上了粉紅色。

“喲。”顧商周驚奇，“原來你還是隻赤狐。”

可惜不知道這隻狐狸爹娘是什麼情況，正常些的狐狸大多是紅一撮毛、白一撮毛，偏偏這隻狐狸，紅了整個臉。

不過修真界如此之大，有些特殊的種類也不算稀奇，畢竟顧商周覺得，他自己一眼就瞧中的狐狸，自然有特别之處。

顧商周開始得瑟。

“怎麼小小年紀，你這蠢狐狸還知道闖進來偷看别人洗澡了？”

“還真是本性難移？”

一定是觊觎他美麗無暇的身軀！

莫輕狂一時半會沒反應過來，顧商周這分明就是在套用對狐狸的刻闆印象。

但轉念一想，顧商周并沒有追究他闖進來浴池的行為，從神情上看，似乎還有些詭異的得意之感。

莫輕狂原本打着和顧商周再多熟悉熟悉的想法，可經過白天的鍛煉，實在沒好意思承認這隻狐狸是他。

短短一會的功夫，莫輕狂就打定了主意，他要繼續裝傻！

實在不行，之後再給自己編排個劇本，比如莫輕狂本人是這隻走失的狐狸異父異母的親生兄弟，如今狐狸被他找了回來，再代替狐狸的職責來和顧商周卿卿我我。

總之，絕不承認那些蠢事都是他親自幹的！

顧商周眼睜睜看着手裡捏着狐狸臉越來越燙，紅隻紅在臉上了，順手摸一把，甚至和浴池的溫度差不多。

幹脆拎着這隻笨狐狸，一同掉進浴池裡去。

哈哈大笑聲和小狐狸掉進水後本能的撲騰聲混在一起，滿足了某個人陡然升起的捉弄心。

沾在身上的水珠全都抖在浴池旁的石頭上，但池裡的水那麼多，怎麼都抖不幹淨，浮在水面上，輕盈的毛發沾了水，完完全全是隻落湯狐狸的樣子。

顧商周幸災樂禍，聲音裡還有沒掩飾幹淨的笑意：“落湯狐狸不如雞。”

“連雞都不如的小狐狸，不如乖乖落到大哥手裡，幫你洗個澡？”

既然落到了顧商周的手裡，不被蹂.躏幾通很難善全。

莫輕狂眼睛都不知道該往哪放，到了最後差點沉進水裡去，還好顧商周手快，一下子把沉池的狐狸撈起來，不知道從哪摸出一隻小黃鴨，把狐狸放在了小黃鴨上面。

語氣還跟哄小孩一樣：“抱着小黃鴨，就當作會遊泳了。”

臉上的紅色已經退了下去，隻留有耳朵尖尖還泛着紅，莫輕狂下定了決心，絕不讓别人知道他就是莫輕狂！

鎖妖塔裡的那隻狐狸也太壞了些，沒說被稱為主上的妖怪，這麼惡趣味啊！

肌膚如玉發如墨——雖然他也沒看懂，為什麼這人連洗澡都能把臉遮住，連個臉都看不清。

有神識就是好啊，連眼睛不需要用。

顧商周泡澡泡得差不多了，轉身去取放在石頭邊的換洗衣物。

謝泠風貼心地放了衣服，盡管不知道顧商周到底會不會穿，但他還是希望顧商周能穿上的。

莫輕狂被勾起了好奇心，穿衣服，總該把臉露出來吧！

待在角落裡許久不動的小黃鴨劃了劃，想往顧商周的方向溜過去。

許久沒有動靜的門外卻傳來了一陣腳步聲，木門随即被推開，露出一張溫溫柔柔帶着笑意的臉。

竹葉枝條随着衣袖擺動，花紋近乎以假亂真了。

兩人的視線随即往上擡：“程非塵？”

程非塵語氣沉穩，一點也不急着進來：“我送擦拭的浴巾來，沒想到，剛好撞見哥哥需要的時候了。”

他似乎很擅長和顧商周打交道，沒幾句，就把顧商周哄得找不到北，輕飄飄地讓他接管了莫輕狂，自己接過了浴巾。

程非塵接過小狐狸，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把小黃鴨收走，放在石頭上，又把莫輕狂背對着顧商周，不然他看一眼。

莫輕狂對上那雙溫柔的眼睛，心裡不知怎麼，莫名打了個寒顫。

“聽，聽說你是醫修？”

修真界那麼多修士，修的道細分下來千千萬萬條，雖說最後都是殊途同歸，證道一路，路的盡頭，不是死便是成仙，至于怎麼走，無甚所謂。

但莫輕狂卻最不喜歡醫修，那些草藥聞着香，熬成湯藥來可苦了。

程非塵手指停留在狐狸毛上，隻是輕輕拂過了尖，開口：“我行醫，卻不是個修士。”

“不過你這隻狐狸倒是有些奇怪……”

說話的語氣如同春日裡化開的溫柔池水，話裡的意思對莫輕狂來說卻沒那麼溫柔，差點讓他心都揪起來——他确實不隻是狐狸，但這平平無奇的醫修話裡話外的意思都好像他知道什麼秘密一樣。

顧商周插話：“确實夠粘人，我洗個澡的功夫，都想進來和我共浴，熱情難消，盛情難卻嘛。”

顧商周繼續暗示：“你們想要共浴記得先打個招呼，不然怪吓人的！”

“我知道我魅力高，旁的人要是這麼走進來我早就丢出去了，對待小弟，總歸要給幾分特殊的。”

實在有夠自信。

程非塵淡然：“幼年的小妖，大多是最接近動物本性的，可能見你親切，一時半會都離不開你吧。”

顧商周奇怪：“動物本性？”

“沒長大的稚狐，你覺得他最離不開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