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邊的鞭炮聲此起彼伏,溫歆躺在黑暗中,甚至能聽見隔壁鄰居家的小孩兒在自家院裡放煙花而發出的興高采烈的呼喊。
短促的鳴啼聲響起,緊接着,一道光亮嗖地飛上天空,煙火瞬間炸開,四散而成一朵花的模樣,照亮了整個黑寂的夜晚,光線順着透明的玻璃窗映在她的臉上,顯得她的表情格外的晦暗不明。
江翼是在兩個小時之後回來的,手上提着在飯店打包好的簡陋的年夜飯,來敲溫歆的房門時,無論他說什麼,她都不理。
飯菜冷了熱,熱了冷。
江翼受不了了,跑到二樓把卧室門敲得震天響。
“溫歆,你出來,我們談談。”
門内的人依然沒有理他。
江翼無奈:“我不明白我幹什麼了讓你這樣生氣?就因為我和别人擁抱了一下?”他繼續說道:“我可以對這件事進行解釋,可是說到底,這是我的個人私事,沒必要跟你交代的,再說了,現在什麼社會了,我們隻不過是擁抱一下怎麼在你眼裡就那麼肮髒龌龊?”
“且不說你之前在人家面前說的那些羞辱人的話有多麼沒禮貌,就說這段時間以來,我扪心自問對你就像親侄女一樣,你的吃穿住行、每門學科的成績,是進步了還是退步了,是你不努力還是補課老師教學的方法有誤,每一點我都替你考慮的清清楚楚,我哪點對不住你了?”
“甚至在美國我都放不下一個人留在國内的你,緊趕慢趕趕回來陪你過年,溫歆,你要是還有點良心的話你就……”
門突然開了。
江翼意想不到,接下來的話卡在喉嚨裡。
這段時間不見,她的頭發又長長了一點,她現在的打扮是真的很像一副乖學生的模樣,如果能忽略她唇部斑駁的紅色痕迹的話。
塗口紅了?江翼下意識地想,她今天又跑去哪裡跟人鬼混去了?小小年紀可是真夠雙标的,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是嗎?隻允許她化妝打扮去跟别的男生玩兒,卻不允許他一個二十多比她大八歲的男人去擁抱一個雖然有舊情但現在是朋友的異性?
他的手指修長、骨節分明,拇指和食指的虎口處還長着一顆小痣。江翼一隻手擡起面前女孩兒的下巴,另隻手微微彎曲,用這隻手的手背擦拭着她的嘴唇。
紅色的唇膏已經在她皮膚上幹涸了,附着力度很強,單憑用手擦不下來,他皺眉,訓道:“小小年紀學什麼成年人?這口紅擦都擦不下來,我去弄點紙浸濕一下看看這樣好不好擦。”
“江翼。”溫歆喊住了他。
他轉身:“嗯?”
“你為什麼對我這樣好?”
江翼“啧”一聲,“小白眼兒狼,你才知道我對你好啊?剛剛你在樓下那個樣子,我還以為我做什麼對不起你的事了。”
“你回答我的問題,你為什麼對我這樣好?”
“我們是一家人啊,對你好不是應該的?”
溫歆沒好氣,翻了個白眼道:“誰跟你是一家人,我們有血緣關系嗎?再說了,你姓江我姓溫,想要跟我當一家人你是不是得趕快去改個姓?”
“這倒是個好主意啊,”江翼混不吝的,“我改了姓之後正式成為你溫家的人,連工作都不用找了,名正言順去你爸公司當個關系戶就行。”
“那你……那你先前那會兒在門口抱的那個女人,是你前女友?”溫歆說這句話時,不由自主移開了目光,她低頭瞟一眼他穿的拖鞋,款式老舊,醜醜的。
江翼眼眸中閃過一絲震驚:“你怎麼知道?”
“切”溫歆低着頭陰陽怪氣:“那你們這是……時隔多年舊情複燃?”
“大人的事,你管那麼多幹嘛?”
“肯定是舊情複燃了,”溫歆酸溜溜地說道:“要不然也不會抱成一團,還怪體貼的,車接車送,生怕人家回去路上不安全。”
江翼總算是察覺到不對味兒的地方了,可是他細細一琢磨更想不明白,他與前女友如何,關她什麼事?她為什麼會生氣?
于是他把疑問問出了口。
面前的小姑娘,在他印象裡總是莽着性子做事,不管犯什麼錯都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哪有像現在這樣似的,閃爍其詞,還心虛地别開了眼。
沉默半響,江翼不知道她做了什麼決定,總之看起來像鼓足了勇氣,她擡頭對上了他的眼睛,定定看着他:“你真想知道?”
心底一個呼之欲出的答案湧上心頭,但下一秒,他自己就否定了,怎麼可能呢?他搖搖頭,在心裡譴責自己。
可還沒等譴責完畢,對面一股大力襲來逼得他不得不低下腦袋,然後一個濡濕柔軟的東西印上了他的嘴唇,随即下唇一痛,江翼不可思議地睜大了眼睛。
她咬了自己?
反應過來這個事實之後,江翼幾乎是在瞬間推開了面前的小姑娘,捂着自己的被咬疼的嘴唇,攤開手一看,沾上了一絲血迹。
溫歆被他推的踉跄,及時扶住門框才不至于摔倒。
她本來隻是想親一下試試的,可是真的等她親上去以後,他的嘴唇那麼軟那麼熱,她又動起了咬一下的念頭。她想,反正都做到這步了,這次不咬,下次或許就沒咬的機會了。可是江翼的反應太大,她剛咬住他的下唇,就被他一掌推開,尖利的牙齒沒收住,咬破了他的下唇。
他彷佛不可置信般捂着自己的嘴巴,退後幾步,身體搖搖晃晃站不穩,溫歆想上去扶他,被他大聲吼開。
“别過來!”
江翼扶着走廊的牆壁才穩住搖搖欲墜的身體:“你瘋了嗎溫歆!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看着對面小姑娘平靜笃定的眼神,他不敢再多留半秒,也不想再聽到她的回答。說罷,就落荒而逃,中途腿軟了一下還差點摔一個跟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