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忽然想起那天他的呵斥—“髒了就是髒了,怎麼洗都不幹淨。”
“喂!”
林雨擡頭,一件校服從天而降将她罩住,耳邊再次傳來陶星冶的聲音,“拿去洗幹淨,用不着你賠錢。”
她拿開校服,不可置信地看着陶星冶,那人張揚地倚坐在課桌上,昂着頭,長發帶着很輕的自來卷,笑得格外開心。
林雨一陣心酸,欺負他,就真的值得這麼開心?
林雨就這麼又坐回了陶星冶身邊,後排的一些女生忌憚陶星冶,對她的欺負一夜之間少了大半。
白天她再不用在教室裡來回穿梭,幫别人找卷子、接水、買零食。
那件校服她晚上趁着沒人,在水房洗了好久,遞給陶星冶時,他表情很怪,說不出來是不開心還是開心。
墨水染的多,怎麼洗都有淺淺的痕迹。
林雨原本以為他不會再穿,隻是喜歡折騰自己,寫作業卻偶然瞥見他衣角的墨痕。
每隔一天,那道墨痕就會再次出現,直到天氣熱得再也用不着外套。
林雨頭發長得越來越長,寫作業側頭,頭發總是垂到陶星冶那邊。
他壓過好多次,林雨疼得受不了,陶星冶又總是呵斥她越了三八線,周末出去,校門口剛好路過一個收頭發的摩托車。
林雨就去把頭發剪了。
“小姑娘,你頭發又黑又長,我給你多開點錢。”男人拿着刀片貼着她頭皮割下一簇又一簇。
周一開學,陶星冶拿着給林雨買的發卡呆住腳步。
她那頭烏黑柔順的長發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頭炸毛。
頭頂碎發一根接一根地往外冒,再往下頭發稀疏的隻剩下小小一簇,連他小拇指粗都不剩。
“你剪的難看死了,本來就醜,頭發一剪連最後一點姿色都不剩!”陶星冶書包扔到桌子上。
手裡的發卡跟個燙手山芋似的,“你幹嘛剪這麼難看的發型?造型師欺負你?”
陶星冶看着林雨一臉窩囊樣,“你說啊,真要欺負你晚上我帶你去收拾他們。”錦城誰不給陶家面子,更别提什麼理發店了。
他語氣越來越沖,林雨頭越來越低,校服口袋裡還塞着三百塊錢,她不說話,磨蹭着拿出來,數了一百八十塊遞給陶星冶。
看着那一疊皺皺巴巴的零錢,陶星冶一頭霧水,“什麼意思?”
“還給你。”林雨現在說話已經不結巴了,但還是慢吞。
陶星冶心裡有火,壓着性子等林雨說下文,她卻沒聲了,隻是低着頭在收拾書包。
“還給我校服錢?”陶星冶語氣格外冰涼,胸前起伏的格外慢又格外明顯,“林雨,收拾書包要往後面坐啊?”
發卡硌在手裡,陶星冶隻覺得自己可笑至極。周末不去打網球,非要眼巴巴地去逛街,一個人一條街一條街的看,買了一包接一包的發卡都不合心意。
最後去了一個專賣珍珠的店鋪,隔着玻璃櫃,他一眼就相中一個很小巧的一字夾,編着一排米粒大小的珍珠。
林雨那個性子,如果太張揚她肯定不帶。
“就這個,包起來吧。”
店員沒想到他一個男孩會買發卡,立馬變得喜笑顔開,“小弟弟,這個發夾可不便宜,有5600呢。”
确實不算便宜,但也不貴。
“去結賬吧。”陶星冶随手把卡遞給店員,沒讓她們再包裝。
自己親自握在手中,就這麼拿回家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陶星冶就這麼半側身坐着,林雨不知道哪裡又惹到他了。
因為緊張,說話再度結巴起來,“我還了、你錢,這些日子,接水,跑腿,我們,兩、兩清。”
兩清?陶星冶一把将發卡摔進抽屜,滿身怒氣,聲音卻格外平靜,“我衣服一千八都買不到一件,一百八?你拿什麼兩清。”
他将書包從林雨懷中扯出,重新塞回課桌,意思不言自明。
“你不能、這樣,”林雨将自己剩下的錢全放到桌面,皺皺巴巴不知道經了多少人的手。
陶星冶嫌髒,輕飄飄地拎起扔到地面,幾張紙币,連帶着林雨的自尊都這麼被他扔到地上。
漸漸有同學到教室,陶星冶灑了一眼還站在那裡丢人的林雨,拉着她的手腕就将她按到位置上。
整個上午,林雨都沒有一句話,陶星冶也不管她,就放任她這麼頹喪着。
她冷落自己,不是一天兩天了,也不差這一回。
中午,班上的同學大都去了休息區,班上隻剩下他們兩人。
陶星冶寫完題,起身正打算去吃飯,衣擺卻傳來一陣輕微的拉扯感。
回頭看去,衣服一個小角正在林雨手中。
她低着頭,遞過來一個小紙條。
陶星冶看着紙條一陣暗爽,林雨什麼時候偷摸寫了一個紙條,他都沒發現。
他面無表情地拿過紙條,“什麼話不會當面講,煩人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