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戶咚咚作響,風聲急的就像是嬰兒啼哭聲,林雨坐在陶星冶腿上猛然回過神,“要不放我下去吧?”
“不要。”陶星冶下巴蹭着她的頭發,“小雨,你說我們什麼時候……”他聲音頓住,很不好意思的淺笑起來,“算了,不說這個了。”
山上信号不好,電視都看不了,陶星冶無聊,擺弄起床頭那個老式收音機,抽出天線,一陣茲拉茲拉的電流聲過後,真出來了播報聲,“各位市民請注意,縣氣象台已升級發布暴雨紅色預警!受強降雨團影響,過去一小時内,我縣已出現201.7毫米的特大降雨量,預計未來8小時内強降雨仍将持續,另金明山一帶已出現小型塌方,請全體市民保持高度警惕……”
又是一陣電流聲,陶星冶聽的心煩,直接按斷了電源。
“那咱們這是不是還算是困在了山上。”陶星冶沒有多少擔憂,反正是跟林雨一塊待着,“水涼了,我再給你添點。”他說着就去拎腳邊的水壺,林雨看準時機滾回床上,一臉得意的笑着。
夏涼被裹着她的身體,她隻露了一張臉在外面,雙眼都彎成兩輪月牙,陶星冶盯着她的嘴唇,心裡發癢。
真是發昏了,陶星冶掐了下自己的大腿,這可是在寺廟,他怎麼能想這些事。他向來會掩飾,順坡下驢地也不再要求林雨接着泡腳,提着水桶出去倒水。
門剛推開一點就不受控制地朝兩邊牆壁撞去,寺廟下雨向來高雅,今夜卻不同以往,漆黑的夜不時被閃電撕開裂口,豆大的雨滴直直地朝他身上砸去,竟然很疼!
陶星冶倒完水趕緊關上門,就出去這一小會兒還是在屋檐下站着,他衣服就已經全被水打濕,今晚這雨是真邪乎。
他轉身剛想跟林雨吐槽自己沒衣服穿了,就看見林雨手機放在耳邊,臉色很難看。
不知那邊說了什麼,她眼神變得更冷,“我說了我在山上,你難道不知道現在外面雨有多大?”
“我知道。”梅金鳳聲音哽咽,“可是你弟弟現在就等着你來救命啊!你不來輸血,他怎麼挺得過今晚!”
“那我現在下山你就沒想過我會不會活過今晚!山下已經出現了塌方。”林雨抖得幾乎要握不住手機,語氣發狠。
良久,一陣嗚咽過後,電話那邊再次傳來聲音,哀求一般,“小雨……他可是你弟弟啊……”
一個答案呼之欲出,林雨覺得自己心都在滴血。而往她心裡插刀的不是别人,是她的親媽。
她停了兩秒,一字一頓,卻怎麼也蓋不住平靜之下的顫抖,“我下山,以後,就不要,來找我。”
手機順着她掌中滑落,林雨擡眸看向陶星冶,淚一下子就忍不住。
她坐在床邊,那麼無助地看着陶星冶,眼裡帶着奢求,更帶着掙紮。林雨張了張口,卻發不出聲音,她像是自責一般,低着頭,淚一滴接一滴地砸在空中,陶星冶的心都跟着疼了起來。
林雨夠住自己的手機,不敢看陶星冶,“我弟弟,要血,我的血,我下山,得,得去給他輸血。”她聲音結巴的又跟八年級一樣。
她停頓了好久,終于鼓起勇氣望向陶星冶,強顔歡笑一般,一個笑容出現在她臉上,“我,我先走了。”
門外雨聲越來越大,陶星冶看着林雨,他被雨聲震得一陣眩暈,“你怎麼不問我,陪不陪你一起去?”他眼神穿過層層距離,一下落進林雨眼中,帶着過分明顯的心疼。
林雨剛止住的淚一下子決堤,她像是不願意讓陶星冶看見,低着頭,雙手捂住自己的臉。
“是覺得,我不願意冒着生命危險跟你下山?”陶星冶開玩笑般說着,眼角卻濕潤起來,他走向林雨,“林小麥,你哥沒那麼膽小。”
他抱住林雨,輕拍着她的後背,“你不願意開口問,那就換我來到你身邊。”陶星冶握住她左手的傷疤,慢慢蹲下去,跪在林雨身前。
她坐在床上,五官皺成一團,頭那麼低,陶星冶卻比她更低,“我一直先問一句,在你心裡,我是不是還不算你丈夫?”
“不然為什麼,你連這種事都要一個人去?”陶星冶笑着看向林雨,像是要替她把所有苦都驅趕走一般,不知是否因為他頭擡得太高,一行淚順着他眼角流下。
陶星冶轉過身,将背對向林雨,“上來吧,我背你下山。”
身後的人遲遲未動,陶星冶故作輕松的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你陶哥打小就健身,一人一貓還累不壞我。快點上來吧。”
“謝謝你。”林雨聲音輕的幾乎要被風吹走,她抱着小貓,趴到了他的背上。
是一次吧,被一個男人這樣背着。
這個男人,察覺到她連問一句都不敢的怯懦,主動來到她身邊,說他是她的丈夫。
她從不覺得自己需要别人的關心,更不需要什麼所謂的親情、愛情。鐵石心腸如她,卻也在此刻,萌生出想要同這個人地老天荒的念頭,這一秒的心動足以清除過去二十年來的荒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