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不說話,宋栗安還以為觸到他傷口了,連忙把動作放輕,
目光不自覺地看向他心口下的刀傷,平整光滑,已看不出當年剜血的模樣了。
“但那隻替她供血的妖獸已經快死了,風未凡拉攏妖族,被賀家先家主驅逐出去,後來也不知什麼原因,
她聯合起了魏王,将賀家家主打下台,擁戴為她賣命的二老上去”,
謝複生說着又停了幾秒,
“他們背後的人不知是誰,看不清,我查了很久,五百年前千年大妖就盛極一時,勾結人族術士,
欺壓妖獸,多年來他們閉門不出,隻怕出山之後,這天下會變天”。
“轟隆——”
滾雷陡然落下,白光把天劈作零零碎碎的幾塊,堆疊着雨絲,
密密麻麻地墜了下來,飄在宋栗安的臉頰上,渾身一顫,
手上的紗布滾了下來,漫開長長的一道溝壑,把她和謝複生分作了兩半。
謝複生把她攔腰拽在懷裡,伸手替她擋着雨絲,腳下的紗布将他們包圍了起來,另一邊是無盡的黑夜。
“安安,你能不能别走”,謝複生把懷中的人攬得緊,不容許她拒絕,便徑直承認道,“你不說話,我就當你答應了”。
宋栗安覺得這人好笑,注意力隻在屋外的雨絲上,漸漸的,越來越大,似乎沒有停下來的打算,
隻怕這破屋也支撐不住,宋栗安應付般地道,
“你先放開我,這事以後再說,可能要下很大的雨,距離宋家又很遠,我們先出去”。
謝複生點點頭,吻了吻她的粉頸,才把她放開。
“先找個客棧住下,等天晴我便回我的宋家,你便回你的都安”,
宋栗安從他懷裡起來,根本不等他回答,就去叫門口的暗影來扶他,
沒邁出幾步,身子便被锢起來了。
“安安,你就這麼想離我遠遠的”,謝複生環着她,聲色很低,氣息微弱,但卻铿锵有力,“你想要什麼,我都給你”。
“回家,我想回家,你能放我走嗎”,宋栗安早已知道他的答案,還是想氣氣他。
“不能,除了這個”,謝複生抿了抿唇,知道她口中的回家是什麼意思,
不是回宋家,也不是回别處,而是離開這裡,“另一個世界有哪點好”。
伴随着愈大的響雷,宋栗安猛然一震,她似乎沒有透露過吧,他知道了?
她咽了咽口水,張口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聲音是抖的,五百年了,她的世界隻過了五年,如果說變化,其實她也沒變多少,又不是妖族,是個人都會懷疑。
“安安,我知道你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你遲早會走,就像五百年前一樣……”,
可他不想她走,但是他沒資格留她,他以什麼身份呢?
他什麼都不是,話到嘴邊終究咽了下去,轉而言道,
“安安,我一直是你的人,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抑或是将來”。
宋栗安沉默了許久,直到被閃電驚擾,思緒才接上線路,“走吧,要下大雨了”。
“好。”
*
兩人尋了個近處的客棧,由着近日重陽客流量大,剩餘的客房少,
唯有一間,還是他們尋了許久才找着的,屋外的大雨落得緊,
響雷一陣接一陣,好在他們出來得及時,身上沒有被雨水打濕。
而謝複生裝病這事,在半路上被宋栗安一拳撂倒在地,左一塊右一塊的淤青就印在了他眼眶四周,房客的夥計見了還以為是什麼妖族。
直到被宋栗安解釋一通,他們才恍然大悟,看宋栗安的神色也變了,
顫顫地遞給她鎖鑰便忙不疊地将身子藏起來,好像她是什麼魔鬼一樣,真是想不通。
“謝複生,我渴了”,宋栗安把身子枕在柔軟的雲被上,翹着二郎腿,把手中的東西擱在一旁,便惬意地飲起水。
謝複生站着等她把水喝完,想說卻沒有說話。
直到她把喝完的杯子往他手中一塞,下着驅逐令,“很好,你出去吧”,
宋栗安又拿起了書,餘光中瞥見他還沒動,恍然醒悟過來,
說道,“哦,我忘了,你睡地上,我睡床上,可以了,你走吧”。
讓一個帶病的人睡地上,是不是太缺德了些,于是她改口道,“我睡地上吧,你上床睡”。
謝複生沒有說話,卻在她下床的片刻攔住了她的路。
“你怎麼了,床給你睡了,還不滿意,現在雨下太大了,昨晚熬了個通宵,我累了”,
宋栗安把他拽開,伸腳去夠鞋。
鞋子太遠,腿沒那麼長,她索性下了腳踏,卻冷不防被謝複生拎起鞋,将她打橫一抱,抱回了床上。
簾子被他拉上,裡頭登時黑乎乎一片,宋栗安看不見人,
想下去卻有一隻手把她的腰攔住,死死地壓在了身上,“謝複生,你又發什麼瘋,你放開我下去”。
她越是掙紮,那手把她攬得越緊,直到薄衫貼住他的胸膛,才若有若無地說了一聲,“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