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商乙拉開門,臉色有些難看。
侍從心裡有些發怵,若不是事态緊急,誰敢無事攪了他的好心情。
“回城主大人的話,西面的村子,一夜之間,死了上百人”,侍從換了口氣,終于脫口而出。
死了上百号人,在别處可能掀不起什麼波瀾,可在長風寨,有不一樣的意味,西面死的,隻有可能是上陣殺敵的将士。
商乙臉色更加難看了,他沉着氣,道,“先派幾人過去看看是什麼問題,我待會再過去”。
“是”,侍從答完着一個字就走了。
腳步走得比來時輕快,可,餘光中藏在城主背後的,惡狠的眸光,不自覺地讓他脊背一寒,身子骨不禁顫了下。
“你小心點,别觸到黴頭了”,身旁人屈着手肘,推了推他的胳膊。
形勢異常緊張,本就多災多難,現在又碰上一個來曆不明的女子,衆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侍從應了幾聲。
“你們幾個,在那磨磨唧唧什麼呢,還不快去幹活”,頭上的女子呵道。
“是,大人,現在就去”,兩個侍從眼底觸到精緻的繡鞋,不用擡頭看,便知道眼前的人是辛梓。
面容姣好,也是個出色的女子,卻啥都不圖,跟在城主身邊近百年,不用想,
連他們這些下人都知道,眼前的人,不能輕易怠慢,否則哪日成了城主夫人,翻起舊賬來,他們是吃不了兜着走。
他們便規規矩矩地走了。
*
寝殿内,恰才的兩個侍從似乎并未擊碎商乙多少好心情,隻是眼底的愠怒更可怕了,盯着眼前的人,似乎像條詭谲的,豔麗的蛇,嘶嘶地吐着信子。
“你懷疑是我幹的?”,周婉開口道。
“你是客人,我怎麼會懷疑你呢”,商乙睜着眸,看不清裡頭的情緒。
周婉再次開口,“我如何澄清不是我幹的”。
“你為何要澄清,我沒有懷疑你,不是嗎”,商乙彎下腰,細心地拭淨最後一點血漬,
而後松了她的手,目光追随着她的腳步,“你對我寝殿的布局似乎很熟悉”。
腳步一頓,周婉捏了把汗,“并沒有,隻是口渴,想喝點水”。
商乙不動聲色地繞道她前方,直直地在香爐前停下。
香爐白煙已不再袅繞,絲絲縷縷的甜膩氣,卻仍舊沖到鼻尖,讓人忍不住回憶起,纏綿旖旎的歡愉。
“你幹什麼”,周婉把他欲圖掀蓋的手抓住。
“我換香薰”,商乙笑道。
“這種事,我來幹就好了”,周婉道。
頭一次做這檔子事,一時間忘了銷毀證據了,好不容易掙開他的手,本想就此将裡頭殘餘的灰燼盡數銷毀,卻又被他起疑心了。
“你來幹?你既然願意,那就交給你”,商乙放下蓋子,轉身躺到榻子上,
看着她替換裡頭的香料,唇角不自覺地勾了勾,“周姑娘昨晚睡得可好?”。
香爐蓋子哐當一聲響。
“手松了,見諒”,周婉道,“寨子安穩,睡得自然極好”。
“是嗎,那我就放心了”,商乙從果籃拿起一個果子,捏在手心,“我昨晚可不似姑娘睡得這般好”。
“為何”,嘴一瓢,給自己挖了個坑。
“夢到了仇人”,商乙有一下沒一下地撫摸着手裡的果子,
“殺親之仇,不共戴天,若是她真出現了,我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殺了她,
最後再用她的魂靈為我的小妹守墓,永生永生都隻為她贖罪”。
周婉愣怔了幾下,旋即平複情緒,笑眼彎彎,“是嗎,這仇人果真值得好好對待”。
“可,終究隻是個夢,夢醒了也就什麼都沒了,好在隻是個夢,否則。”
咔嚓一聲,手心的果子已經裂了,商乙不帶一絲留戀地丢了出去,“周姑娘一定活不到現在”。
周婉心裡咯噔一跳,緩緩道,“你昨晚夢的仇人是我?”。
“非也”,商乙大步走了過來,俯下身子,凝着她的眸色,一字一句道,“隻是周姑娘現在在這,不是嗎?”。
“原來是這樣”,他的眸色銳利,帶着寒光,周婉挪開眼,咽了咽口水。
“這脖子上的,是什麼?”,視線下移,觸到她脖間的小包,平靜無波的眸中,乍開了幾道波痕。
“蚊子咬的”,周婉繞開他,拉了拉領口。
“蚊子?”,商乙直起身子,朝外頭望了望,
“如今這天氣,确實招蚊子,不過,周姑娘,對我這般,可就不能對别人這般”。
“不知公子何意”,房内悶熱,周婉坐不住,也不想和他扯,徑直往門口走。
石門阖得嚴絲合縫,剛觸到把手,肩頭的聲音傳來,
“周姑娘自然是明白,畢竟這事,終歸是你情我願的好,恰好,我願意,你也願意,兩相不虧,
不過,我這人有個缺點,我碰過的,絕不容許别人碰,别人碰了,我嫌他髒”。
周婉沒聽出他口中的‘他’是男的他,還是女的她,
“打謎語便不必了,我看這還有大把的事務要處理,公子既然不懷疑我,那我便走了”。
她一拉門,商乙便又阖上,旋即道,“打不打啞謎,周姑娘心底可明鏡一般,怎會不知道”。
“嗯,我明白了,我既不小心擅闖了你的寝殿,下次便不會了”,周婉回過頭,笑意盈盈。
“為何不讓我出去”,周婉再次嘗試開門,可他又一次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