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死人不知是在說地上的,還是她面前的,可無論說哪一個,都不禁令側旁的人膽寒。
商乙冷呵了幾聲,逼近幾寸,“死人?周婉,你還是一貫的歹毒,起碼也是你的老相好,你便這樣輕飄飄地一句帶過”。
“老相好?”,周婉覺得好笑起來,給人扣帽子的本領誰不會,“我可沒見過一個處心積慮讓你死的老相好,難道不是嗎?大人”。
眼前的人不作聲了,眸色翻湧,兩人的呼吸交織在鼻尖,偏這人又生得光彩奪目,皮相骨相皆是一絕,對着他深邃的瞳仁,不自覺就亂了心神,周婉偏過頭去。
“周姑娘,最好給我老實安分點,在我的地盤上鬧事還能活到現在,你是頭一個”,商乙起身退後幾步,揮了揮手,示意在旁作證的人可以走了。
直到又被他冷斥了幾聲,衆人才拾掇起看熱鬧的表情,火速隐了出去,心裡疑團陣陣,頭微偏,
恰好目睹死去的叢垠從他們身側路過,尚在流淌的血冷森森的,在地上拖了道長長的尾影,驚魂不定的心漸漸平複過來。
不過路過的人無不感歎,恰才的人命真好,還留了個全屍,若換做以前,不是活剝了皮做成人面鼓,就是被剁碎喂狼,抑或做成人肉包子賞賜給他們的親族。
提起折磨人的手段,衆人也是不寒而栗,原以為近日事務繁忙,死傷頗多,為了少見點血才如此,萬萬沒想到,後面又匆匆跟上了幾個小侍從。
俯在擡屍體的仵作旁邊,說得很大聲,似乎要讓大家都聽清楚,“四肢卸下來喂魚,那顆心掏出來,大人說拿來下酒,其餘的就都剁碎了作肥料,讓山後的那片月季多吃點”。
在旁的衆人收起好奇,腳下匆匆加快了步子。
長風寨,别的不說,花很多,長得尤其茂盛,想當初接見人族皇室時,還屢屢稱贊将後山的各式各樣的花,料理得生機盎然,甚至還求了些小苗回去,為了來年種出差不多的花,可他們不知道的是,花越美,死的人就越多。
這群人族都太過自以為是了,妖族的花,人族怎麼可能種得出來,不過後來,聽聞也種了一大群,卻是在别處,聽聞那地常常半夜有哀嚎之聲響起,黑鴉滿天飛。
而最後請了他們大人去看,為了個花去請大人,真是好大的面子,起碼他們是這麼認為的。
更讓他們出奇的是,大人竟然去了,而且還多帶了些花種子過去,順便拉了幾大車肥料,當然那些肥料都是死人。
再等來年時,收到了人家的回信,說他們家的女兒很喜歡,特地留了束花送給大人,雖不知真假,但那束花一直别在大人的腰間,仔細看還是能看到的。
衆人心道,除了殺人,大人最喜歡的莫過于養花了。
*
在衆人走後,又隻剩冷冷清清的一片,地上寒涼,雖近盛夏,石磚鋪就的地闆也不可防地滲着冷意,風從縫隙溜進來,将地上人的身影拉得搖搖晃晃。
“翠柳去哪了?”,周婉站起來,背過去的手,裡面藏了個小小的妖丹。
在叢垠阖眼時,偷偷塞給她的,她知道這意味着什麼,若是白費了他這顆妖丹,沒有将人殺死,她回去便隻能受着。
錐心的痛,她不敢再嘗試了。
商乙背對她,看不見表情,沉默良久沒有說話,可那隻蜷緊的手,出賣了他的神情。
“說到底你還是不信我”,周婉溫聲道。
“我就是太信你了,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讓你挑戰我的底線”,商乙猝然一笑,有着些許蕭瑟,“不是想知道那小婢嗎?你先回答我的問題”。
周婉站了起來,尋到一處柱子靠定,妖力損耗了那麼多,身子骨吃不消,還是有些虛弱,連氣息都是沙啞的,“你想問那人是誰,不是嗎?”。
“不是”,他自然知道那人的底細,若是真和她有什麼,他的那群弟子,早就化成一抔灰了。
倒是讓周婉有些意外,但一想起,叢垠是他帶回來的,便也沒那麼意外了,自己人總該是信的。
他頓了頓,又開口道,“你的目的是什麼”。
“你還是不信我,你以為我千方百計來這裡就是為了,殘害你們性命,我一個連妖丹都沒有的,我能作什麼,先不說你們都是妖族,況且我就一個弱女子,我隻是求個依靠”,
周婉象征性地将自己的嗓音壓低了些。
配合上美人垂下來的幾分淚,确實有楚楚動人的意味,但商乙沒有轉身,周婉覺得無趣,頭一仰,又将眼淚灌了回去。
“若隻是求個依靠,為何要下藥”,商乙猝然轉身,壓到她的身前。
“下藥?”,周婉以為是上次,臉色不禁飛起一片紅,卻鎮定得很,仿佛是喝茶吃飯般再正常不過了,“見色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