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使刻意低調,魏萱的到來還是引起了軒然大波。原本是一群你也不嫌棄我髒,我也不嫌棄你累的高高大大男子漢在一起修飛機,忽然身邊多了個溫柔年輕的小記者,雖然她一聲不吭地埋頭苦記,可大夥還是覺得喜歡,一邊幹活幹得更起勁,一邊時不時照顧魏萱,怕她被油污濺到。
在這樣的場景進行了三四回之後,喬森喬經理終于忍不下去了,指着韓大宇道:“大宇啊,你帶着魏記者去遠機位吧。那邊有一架飛機存在故障,正排查呢。”
韓大宇利落答應下來,做好手裡的工具盤點後,笑呵呵地帶走了魏萱。魏萱自己也松了一口氣,想着總算能靜下心來做個記錄,沒想到走了半個小時後,發現站在那靜靜排故的竟然是傅予深。
和那些人不一樣,傅予深的藍色襯衫質地精良,剪裁得體,幾乎是完美地貼合在他的身上。刀削般的側臉輪廓完美,宛如世上最華貴優雅的雕塑。
同樣是面對一架飛機,傅予深的眼眸裡寫着的是盡在掌握之中的淡然,與方才魏萱所經曆的喧嚣完全不同。
韓大宇一見傅予深,顯然就規矩不少。然而,他正要從懷裡摸出手冊,臉色卻忽然一變。“完了,工具忘還了,深哥,我得先回去一趟,馬上回來,馬上回來。”
說着,他從褲兜裡摸出一個合金式樣的扳手,匆匆向來時的方向跑去。這樣,這架飛機旁邊,就隻剩魏萱和傅予深了。
似乎對韓大宇的疏忽很不滿意,傅予深的視線淡淡掃來時,帶着幾分不耐。魏萱心中一凜,趕緊先聲奪人:“傅工程師,你忙你的,我記錄我的,絕不會打擾你。”
傅予深略略點頭,蹙眉打亮了手中的手電筒,向着渦扇中細細探查。魏萱說到做到,一聲不吭地拿着筆記錄。
這會,已經算得上是初冬了。遠機位的風比近處更凜冽,魏萱稍稍垂眸,便看見自己的手背已經被吹得通紅。她輕輕搓了搓,心裡漸漸對這群看上去性格豪放的機務們生了幾分同情。北方的天氣并不好,冬冷夏熱的,機坪上的溫度有時候甚至冷得翻倍。所以這群人其實并不容易。
魏萱暗暗下了決心,她要把這篇報道做好,要對得起這些人為了保障飛機安全而做出的所有努力。
正這樣想着,風卻越來越大,一擡頭發現原來天已經陰沉了。随後,不等她再多想,豆大的雨點已經噼裡啪啦地落下來。
好在穿的是牛仔褲,可即便如此,也被那大雨簌簌打透了。上身的反光條外套是防水的,不時往下頭滴着。可頭頂什麼都沒有,栗色蜷曲的卷發很快就變得濕漉漉起來。
“上車。”傅予深不知從什麼地方走過來,指着飛機旁邊的場内車淡淡道。“我帶你回去。”
他高高大大的身材擋在前面,魏萱竟然覺得風雨頓時小了不少。再看他,領口已然濕透,烏黑的發梢也帶着雨水的潮濕,讓他的臉顯得更矜貴出挑。
“我走回去就行。”魏萱搖了搖頭,感受着風雨掃向自己的臉頰,啪嗒啪嗒的,除了冰冷,她的皮膚甚至覺得有些微微的疼。
“現在就上車。”傅予深的眼眸閃過一絲焦灼。“雨太大了。”
“不用不用,真不用。以前跑新聞的時候,什麼天氣都遇上過。”魏萱勉強地笑着,身體往後連連退了幾步,手也止不住地搖。
傅予深看向她的眼神微微變化,顯然是覺得她有些奇怪。“魏記者,你什麼意思?”他淡淡眯着眼問,半高的衣領擋不住他修長的脖頸和微微凸起的青筋。
雨打得視線有些模糊,魏萱想,此刻的自己看上去一定很狼狽。偏偏他沒有,隻是工裝濕透,服帖地巴在他肌肉鮮明的胳膊上,讓他顯得更加健碩有力。
“沒什麼意思,傅工程師,你快上車吧,我走過去,真的沒關系的。”魏萱幾乎是哀求的語氣了。她也不想他再陪自己這麼淋着。”
可傅予深顯然也不想再與她繼續掰扯了。他淡淡擰着眉,上前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雖然隔着厚厚的外套和一層打底衫,可她還是能感受到他手掌的溫熱和力量。
一種觸電般的感覺讓她腳步一滞。随後,她努力地想把自己的胳膊抽出來。
“傅工程師,你快走吧,我真不用,求你了,我真不用。”雨天,她的聲音好像比平時更濕潤了。有一種剛從江南煙雨中走出來的嬌柔。
可她的力氣在他面前似乎不值一提,他淡淡看着她用力掙紮,眼底盡是不解。
“上個車而已。”他忽然柔下聲安慰她。“魏記者,我送你到機庫,就好。”
可魏萱依舊不答應,她搖着頭,白皙的臉頰上說不清是急切的淚水還是剛落下來的雨水。紅潤的嘴唇向下用力抿着,濕漉漉的雙眼裡寫着哀求,又寫着堅定。
“我不想讓你淋着。”他的聲音微微有些嘶啞,眼眸鎖緊了魏萱。
“不行,傅工程師,你讓我走過去吧,我真的可以走過去的。”魏萱咬咬牙,見傅予深不肯松手,一臉倔強道。
雨偏偏越下越大了。傅予深看着魏萱幾乎濕透的頭發,手腕徒然一松。魏萱還沒來得及高興,眼前高大的男人已經湊過來,雙手稍稍用力,将她從地上抱了起來。
他要把她強行送到車裡!
魏萱心跳猛然加速,腦子裡的不可以三個字卻喊得越來越大聲。“不行,你放我下來,傅予深!我不可能跟你坐同一輛車!傅予深!”
她甚至不計身份,喊了他的名字。随後,她愈發用力地在他的懷裡掙紮,卻依然無濟于事。畢竟,在高高大大的兇獸面前,一隻小貓是沒有反抗的餘地的。
車門就在眼前了。不用看也知道,車裡是溫暖而幹燥的。可魏萱卻如臨大敵,她咬着牙,雙手竭力推開他的胸膛。“不行,傅予深!我不能上車!瓜田不納履!!你聽沒聽過這句話!你知不知道這個道理!傅予深!所以我不能上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