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急診室的門口,穿着大風衣的蘇曉迎了上來。“剛剛洗胃了,人沒事,不過吳允的爸媽挺傷心的。本來都出院了,這又出了這麼一檔子事。”
“不是說吳允已經在投簡曆了嗎?找一些線上的工作。”
“就業環境不樂觀,大學生都難,别說他了。被退了幾次簡曆後,就有點受打擊了,所以…… ”蘇曉歎了一口氣,眼睛卻往不遠處看去。順着她的視線,魏萱看見了一個很熟悉的人——韓逸。
“他怎麼來了?”魏萱蹙眉。
蘇曉額了一聲,壓低聲音道:“你還不知道吧。韓逸調回新麗景了。據說,他在電視台的時候,追求一個女孩。沒想到,人家是台長看中的兒媳婦。這樣被排擠了幾次後,他覺得待不下去,便求了池雪露,又回到了新麗景。雖然現在是實習生,但我覺得以他跟池雪露的關系,應該很快就能轉正了。”
“最近池雪露不是宋副總走得很近?”魏萱稍稍詫異。
“宋副總都離過婚的人,怎麼會吃這種飛醋。再說了,韓逸的能力還可以,之前在電視台的時候多少也算做出些名堂來,宋副總現在正缺人手,巴不得池雪露多給他培養兩個。”
魏萱明白了,可對着韓逸那張看上去溫文爾雅的臉,實在沒什麼好情緒。反倒是韓逸,竟然還挺高興的,湊上來問道:“人沒事了是吧。”
“沒事了,雪露姐讓你來的?”蘇曉問。
韓逸點頭,從懷裡摸出一個信封來。“雪露姐的意思,說是一片心意。你們幫忙轉達吧。還有啊,雪露姐叮囑了,不許外頭的記者采訪吳允,你們兩個跟吳允關系好,盯着點吧。陸言言的對家不少,沒準就會拿這事做文章呢。”
蘇曉伸手一摸,信封不薄不厚。魏萱卻有些按捺不住,上前把信封塞還給韓逸道:“就這樣?就沒了?公司不應該對吳允負責嗎?”
“你犯不着跟我說啊。”韓逸兩手舉起,不肯接那信封,又笑着嘲諷道:“我說魏萱你怎麼還是這麼個脾氣,導師說了多少遍了,你進的不是體制内,不要太沖了。你說我好心好意過來的,跟我甩什麼臉子啊?”
“我不信你沒打聽吳允的事。你也是做新聞的,連最基本的同情心都沒有麼?”魏萱冷冷道。
韓逸聞言倒是心一虛,他的确私下打聽了吳允的事,更知道這事其實池雪露多少有點責任。可他不願意出這個頭,更不可能得罪池雪露。所以最好的法子就是裝鴕鳥。
不過此刻,面對魏萱的質問,韓逸不大滿意。“當初你進學生會的時候,還是我提拔的你呢。現在你倒是翅膀硬了。行了,魏萱,别裝什麼老資格了,我告訴你,等我轉了正,這A組就沒你們什麼事了。”
“你先轉正再說吧。”蘇曉一邊不屑地翻了個白眼,一邊拉過魏萱。
韓逸臉一白,呵呵冷笑兩聲道:“行,走着瞧。等我當上組長的那一天,第一件事就是先開了你,魏萱。”
“滾吧你。”蘇曉不耐煩地拉着魏萱走開了。魏萱倒是不生氣,心裡格外清醒。“聽他的意思,池雪露大概是要升了。”
蘇曉也聽出來了,臉色更加不好看,嘴裡卻安慰道:“行了,别想那麼多了。說回吳允的事吧,萱萱,咱倆得想想辦法了。”
“我給我導師打電話問問。”
“嗯。”
說話的功夫,吳允的父母已經繳費回來了。兩個人便趕緊跑去安慰。這樣足足折騰了一夜,等到第二天回家,魏萱的媽媽又發來要錢的微信,說是給她哥哥的孩子過生日。
“你去看腳傷了嗎?”魏萱發問。上次她媽媽說腳扭傷了,魏萱就多給她轉了三千塊,想着加上保險的錢,怎麼也夠用了。
“不嚴重,不用看。”對面回答。
“那錢呢?”
她媽媽沒有回複,直到魏萱反複問了幾次,才問出答案來。“給你哥買車。”
……魏萱真是無語死了。她鎖上屏幕,歎着氣打開了冰箱。等到這會,她才想起來,昨晚傅予深的微信,她還沒回。
可細想想,她又覺得沒什麼好回的。範姜合都把話說到了這個份上,自己要是再不識趣,就真是自找沒趣了。
于是,她任由那條微信躺在那,再也沒搭腔。
偏偏,機坪上的工作躲不過去。不過隔了一天的功夫,她又看見了傅予深。但這回,顯然局勢比上次緊張多了。
天氣預報早早就說了明天會有今年冬天的第一場大雪。魏萱從來不知道,原來浪漫的雪天在機務眼裡,意味着徹夜不休的加班任務。
飛機要在出港前除冰,除冰要用專門的除冰車,除冰車要加配比明确的除冰液……每一個環節都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魏萱坐在會議室的角落裡,聽着各個部門的準備,然後驚覺,眼前的這群人幾乎把所有的預案都做好了,幾乎把所有的漏洞都補全了。
果然,一個行業有一個行業的高标準。直覺告訴魏萱,今天的經曆對她寫出一篇優秀的報道有很大幫助。
這會,衆人的發言已經說得七七八八。最後,主持人開口,有些恭敬地看向傅予深。“李專家,您有什麼想法?”
魏萱一怔,這才知道原來他已經是專家級别的人物了。可是,她垂眸看了看自己的筆記,裡面從頭到尾所有環節所有設備都安排好了,他還能有什麼想法呢?哪怕是剛剛發過言的副總,也隻是做了些可有可無的補充而已。畢竟,明航成立這麼多年,對除冰這種事已經建立明确的制度了。
她有些好奇。
坐在黑色辦公椅上的傅予深淡淡合攏手中的鋼筆。那筆光澤極好,看着便造價不菲。魏萱遠遠看着他,隻見他坐在一衆領導中很是拔尖,頗有一種大明星開了公司,又親自擔任總裁的感覺。而他一開口,衆人全都安靜下來了。
“我對預案沒意見。”他漫聲說着,語氣裡有一種淡淡的壓迫感。随後,他站起身來,随手在白闆上寫下兩個字。銀色袖口的光芒微微閃爍,帶着一種與生俱來的貴氣。
他寫下的兩個字是“數據。”
魏萱頓時眼前一亮。
下一刻,傅予深慢慢解釋起來。“整合除冰數據,不僅能将我們的除冰範式推廣開來,而且也能為後續工作提供重要參考價值……”
“一次做好沒有用,要次次做好,才是提質增效的關鍵。”他一番話說完,又随手放下手中的筆。
魏萱無意看了一眼,旁邊的年輕女秘書眼睛都已經直了。也是,又帥氣又優秀的男人,誰不佩服呢。
果然,下頭的衆人連連點起頭來。這會,魏萱也明白了,為什麼傅予深能成為傅予深,就因為他的格局與旁人不一樣。
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卻成為了這場準備會當中最有意義的一條建議。
魏萱忍不住唏噓。自己前天到底是哪根筋沒搭對,怎麼能讓這麼珍貴的專家級人物因為自己而淋得全身濕漉……
她咬着唇,一邊後悔,一邊跟着衆人重新進了場。所謂的場,就是停機坪,沒有工作證和航司批準,一般人是很難進入的。
“這樣的天你也來?”韓大宇見了她,一臉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