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陽這一場病拖拖拉拉将近半個月才好的利索。
天中洋洋灑灑的又落下了雪。
錦書擔心主子再不小心着了涼,今晨服侍主子穿衣時特意翻了幾件厚衣服出來,放在了顯眼的位置上。
壽陽見了有些無奈,她覺得自己的身子已然大好,奈何府上的人将她當成了易碎的瓷娃娃,更加精心的照顧着。
最終壽陽還是披上了那件鵝黃色的緞子風毛披肩,又喝了今晨許清早起熬了兩個多時辰的湯藥才得以被放過。
在屋裡悶的久了,躲在暖閣裡向外望望天都覺得别有一番滋味。
院落中的海棠樹僅剩下了枯枝在寒風中直立,樹枝上和懸挂着的秋千都被一片白色籠罩,平白添了幾分蕭瑟之意。
壽陽淡淡掃了眼便移開了視線,今天的天景也不算好,一朵大片的雲恰好的擋住了長公主府上方的整片天空。
坐在躺椅上晃了沒多久,壽陽無聊的有些犯了困。
“長公主,季将軍求見。”
許清步子輕,聲音也輕,沒有驚到正困倦的主子。
倒是壽陽聞言精神了不少,她沒有忘記那日在寺中季霍非對她許下的承諾,隻是這些時日生了病沒有旁的精力操心别的事了。
“請将軍進來吧。”
長公主府門前人多口雜,季霍非被一側的小門放了進來。
府上布局複雜,庭庭院院每一處都是不一樣的風格。季霍非跟在長公主身邊太監許清的身後,沒一步冒犯。
将人引到了專門見客的院落中,許清甩了甩冗長的衣擺,袖口下的一雙手白的過分,向前微微一探。
“季将軍,請吧。”
長公主身邊的大監許清,就連長年久居邊疆的季霍非都對此人有些耳聞。
許清最為人所善談的是他那一副君子如玉般的溫潤好相貌,那一彎淺眸清亮如同一塊上好的天然青玉,單單是看你一眼就久久不能忘懷。
又有人說,許清入宮前曾是個書香世家的公子哥,因家道中落才被賣進了宮。
視線掃過眼前人纖弱的背影,季霍非抿了下唇。
聽聞前些年,豫王曾向還是公主的壽陽讨過此人,不過被先帝連夜罵回了封地。
民間總愛編撰些誇大其詞的話本子,這對主仆間情意綿綿的故事季霍非不知聽了多少,對此他嗤之以鼻,許清一介閹人,怎麼配得上金尊玉貴的長公主。
季霍非輕點了下頭,大步跨了進去。
面上不顯,低頭的倏那間,眼神卻不自覺的下移。常年在戰場上厮殺,季霍非的一雙手不僅不白淨,上面還滿是粗糙的繭子和傷疤。
深吸了一口氣,他不動聲色的縮了縮衣袖。
屋内的各個角落處燃了小爐子,單是一動不動的坐着壽陽都覺得熱,就把身上的披肩褪了去。
大概是等的有些無聊了,季霍非進來正瞧見長公主支着腦袋,看向窗外望得出神。
進門之前他狀似随意地掃了圈侍奉在門口的幾位小太監,無一例外都是白嫩青澀的好樣貌。
壓下心底的旖旎,本就燥熱遇上屋内的火爐更覺得難捱。
目光冒犯的上移,僅看得到白嫩透着紅的側臉,想到半月前有光長公主病重的消息,目光又貪戀的多停留了一會。
氣色不錯,應該...已經大好了。
“季将軍到了?”
清竹堂曾是壽陽專門見客的地方,不過已經好段日子沒來這裡了。方才見到熟悉的景色一時有些入了迷,沒有注意到已經進屋的季霍非。
季霍非彎腰行禮,“臣季霍非,參見長公主殿下。”
停了許久都沒聽到回音,再擡頭對上的是一雙似笑非笑的眸子。
“長公主不在乎這些虛禮的,季将軍快快請起吧。”
說話的是壽陽身側的丫鬟,季霍非不認得,他看了看長公主,緩緩地支起了彎着的腰身。
壽陽:“季将軍今日前來可是有了什麼消息?”
季霍非:“回長公主,當日那小和尚名為陳一,臣派人查了他如崇福寺之前的行蹤。此人原是在京中專為貴人們采摘奇珍藥材的藥童,一年前被太師府的朱夫人看中待回府上照顧三公子...”
聲音停頓了一瞬,季霍非擡頭望過去,長公主身側的兩個丫鬟幾乎同時面露不悅。
太師府的三公子正是壽陽那早亡的夫君宋璟,提及此人壽陽瞬間皺起了眉,似是沒想到此時還與他有關。
不過她很快收斂了情緒,擡眼示意季霍非繼續說下去。
季霍非:“太師府三公子病故後,陳一被朱夫人以照顧不周為由将人打了一頓扔出了府。聽崇福寺的人說陳一就是拖着一身傷進了寺的。”
手指擺弄掐絲琺琅獸耳爐的動作一停。
若陳一是太師府的人,徐麗玉再硬闖她卧房的行為就是早有預謀,那天發生的事情就極有可能是宋府或者她的先婆母朱氏一手策劃而成的。
但壽陽知道此時背後定有隐情,朱氏想來是個自私自利的,将太師府的權勢地位看的比什麼都重。
宋老太爺走後,府上剩下的都是些不自量力的蠢人,即便如此壽陽也不後悔自己當初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