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姊。”他笑着起身,叫人将飯菜上的罩子都撤了。“這是朕準備的,都是阿姊愛吃的菜。”
說話時元熹的眉眼彎彎,像極了壽陽記憶中的那個隻知道住在她身後跑着的小團子。
"是嗎,既然是陛下的一番心意,那我一定好好享用。"
姐弟倆對視一眼,溫馨的氛圍下掩藏着的波濤洶湧僅有兩位當事人之情。
随着近幾年進宮,與皇帝吃飯越來越像是一個無法推脫的掉的公事。饒是如此,這一頓飯壽陽還是吃出了幾分懷舊的念頭。
小小的元熹第一次去皇子所的時候由于年紀小性格怯懦時常受人欺淩,後來壽陽就以中午一起吃飯時候常去看他,小小的一張桌子上姐弟二人對坐在一起,那才是真正的、不摻雜一絲雜質的姐弟情。
至于如今...壽陽拾起一塊魚羹放入口中,這份感情終究還是随着時間慢慢的變了。
剛吃完飯,壽陽正好要消消食。
她索性直接走到宮門口,反正路也不遠。
冗長的宮道上,主仆三人的身影有些紮眼。
不知道為什麼,錦竹竟然覺得長公主從後宮出來的時候比她在大明殿用過膳後要輕松許多。
看了眼目不斜視的錦書,她收斂了心緒。
大概長公主是真的累了吧,錦竹這樣想。
出了宮門,許清架着長公主府的馬車早早候在了外面。
見她們出來了,許清忙從馬車中拿出個精巧的手爐替換掉了壽陽手中已經沒有什麼溫度的那一個。
她閉着眼睛假寐,除夕後的第一日元京城中略有些冷清了。
行駛出了一段距離後,壽陽才像是松了一口氣般的睜開了眼。
她看向錦竹,眼中滿是探究之色。
“張芸找到了嗎?”
那一日,錦竹奉長公主的命令将人連夜安置在了城中的一處别院内,本是想着第二日再将人送往城外的。
是以,錦竹隻是簡單的詢問了張芸兩句話就匆匆地趕回來複命。
可是沒想到,第二日她再一次去了那個别院的時候,裡面空空如也,一點張芸的蹤迹都找尋不到。
錦竹又驚又俱,因為一同消失的還有長公主下令護衛此地的五個侍衛。
那五個侍衛的屍身于昨日被發現在城外的一處河邊,臉上的血肉被魚啃食的不成樣子。
但錦竹去認了,他們身上的衣服與那五人别無二緻。
頂着一張慘白的臉,她将事情一五一十的都禀告給了長公主。
壽陽的反應平淡很多,也隻有在聽到侍衛們的死訊時臉上才流露出幾分憐惜,至于張芸的失蹤她倒是像早有預料一般。
倘若張芸現在還好好的待在别院等着她回去問話的話壽陽才覺得奇怪。
那日她們一行那麼多人齊刷刷的都見到了那副場面,她能攔得住一個兩個還能攔得住所有人都不洩露消息不成。
畢竟是孝明帝的後妃,當張芸跑出來暴露在衆人面前的那一刻,壽陽就知道她活不長久了。
将人帶到别院也不過多此一舉的操作而已。
隻是....壽陽神色一斂,來人也太不知輕重了。
她已經叫人都候在了院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但凡長點腦子都不能真的叫她的侍衛一去不回。
壽陽閉上眼,長舒了一口氣。
如此行事的做派,倒是讓她有些猜到是誰了,滿元京城找不出第二個這麼變态的人了。
換了聲許清,壽陽吩咐道:“那些侍衛的親屬,你去吧。”
“是。”
薛慶舟出手必定是經過皇上授意的,明明剛剛兩個人還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她的好弟弟還一如往常的給她夾菜。
壽陽從不在乎自己被彈劾,帶走張芸也不是為了要問出什麼。事到如今,她已經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心頭一震刺痛,她強行将其按耐下去。
馬車緩緩駛入一處小巷子,這裡的人家房門緊閉,一點都看不出過年的氣氛。
“小姐。”馬車外的人輕聲喚道,“到地方了。”
壽陽接過錦書遞過來的帷帽,扣在頭上。
下車時,她身上的打扮俨然與剛出宮時大不相同。
馬車停在一個寬闊的院子内,與其并排的,旁邊也有兩輛這樣的馬車。
壽陽離開後,她剛剛坐的那家馬車上下來一個與她出宮時衣着打扮一樣的女子,與身邊的丫鬟一起利落的上了隔壁的馬車離開。
壽陽走得很快,地道本就清涼,她感覺到自己耳側的鬓發被風吹得揚起。
許清走在她前面掌着燈,将二人的距離控制在了剛剛好合适的位置上,即适應了壽陽的快步伐,也為她照亮了眼前的路。
壽陽的心裡一直憋着一股氣,隻等着一起發洩了。
元熹是她弟弟,做姐姐的哪怕弟弟偶爾犯了錯事也可以包容原諒。
可薛慶舟算個什麼東西,竟敢提前在寺中做了手腳。
一想到自己那幾日發高熱受的苦,壽陽恨不得将此人碎屍萬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