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其實，阿姨無意中看見過安桐他拍過的照片，看見過他在照片後頭寫過的話，阿姨知道，安桐他喜歡你，哪怕那時候你們年紀還小。”

“所以，希莞，阿姨希望你不要恨我，阿姨是自私的，可阿姨有一天死了，安桐在這世上，隻怕就再也沒什麼親人了，希莞，阿姨這輩子都欠着你……”

希莞搖搖頭，紅了眼眶，“阿姨，我從來都沒有恨過您，等他，守着他，是我自願的，跟任何人都沒有關系，當年，他是因為我才進去的，如果沒有我，他本該……”

玉蘭握住她的手，搖搖頭，“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了，就不要再提了。阿姨看到你們現在在一起這麼幸福快樂，就心滿意足了。”

“阿姨，今天我來，其實還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您。”

“我們兩個……要結婚了。”

“真的？”玉蘭既高興，又遺憾，高興潘安桐終于找到了歸宿，高興兩個人終于修成正果，遺憾自己再也沒有機會看到那一天，再也沒有機會抱到自己的孫子。

“阿姨，您要好好的，到時候，您一定要來喝喜酒。”

玉蘭笑道，“你們能有這份心，阿姨就很滿足了。”

“希莞，阿姨知道，你是個好孩子，安桐他這個人脾氣不好，性格也要強，所以，以後還要你多多讓着他才行。”

“阿姨，我知道。”

“希莞，其實阿姨都還沒有跟你講過安桐小時候的事情吧。”

“也許你聽了，就能理解安桐了。”

“希莞，阿姨原本不是梧桐市人，而是山東人，當年，阿姨跟着我的媽媽在外頭擺攤賣黃焖雞，因為擋了别人的店，他們見我們是母女兩個人，就來欺負我們，當時，是桐兒的爸爸跟他的一幫朋友幫了我們。為了支持我們的生意，桐兒的爸爸總是帶着他的朋友來我們這裡吃飯，又幫着我們攬客人。每次來，他總是會帶很多禮物，除了給媽媽買東西，還給我買化妝品，首飾跟衣服，就連後來媽媽生病住院，看病錢，喪葬費，全都是他。那時候年紀小，家裡也窮，有個跟你差不多的男人總是關心你，給你帶禮物，很難不心動的。當時也是年紀小，不懂事，就懷了他的孩子。那個孩子來得不是時候，就聽他的，把那個孩子給打了。”

“媽媽生了病，為了讓媽媽高興，就聽他的，跟他辦了婚禮，婚禮上，他說，會對我好一輩子，那時候，我眼裡心裡隻有他一個人，信了他的話。後來，媽媽走了，隻剩下我一個人，就跟着他，到處跑。”

“那時候我就想呀，他對我這麼好，所以，要好好跟他過。他給我租了個房子，每次去外頭回來，就會給我帶很多禮物，那時候，我們就像沒有結婚的時候一樣幸福恩愛。後來，他有事到外頭，一走就是好多天。他的好兄弟來敲門，那時候我也真是傻，不知道他存的心懷，就被他……給糟蹋了，這才有了桐兒。這件事被他知道以後，他對我，就再也不如以前了，這事不怨他，他是個男人，受不了這種憋屈。是警察來敲門的時候，我才知道，他把他好兄弟給殺了。”

“他進去以後，我就重新做起了黃焖雞，雖說掙不了什麼大錢，但養活桐兒，還是可以的。”

“桐兒五歲的時候，他在裡頭表現好，提前釋放了。當年的事，是我對不起他，從監獄裡出來以後，我想跟他好好的，還跟以前一樣，可他就像變了一個人，總是喝酒打牌，不給他錢，他就拿我跟桐兒撒氣，那時候，被他打，是家常便飯了，隻是苦了桐兒，要跟着我一起挨打，那時候，桐兒很怕他。”

“後來，他打牌，欠了人家的債，惹了當地的頭子，被人給打死了。我到了醫院的時候，他渾身都是血，已經斷氣了……”

玉蘭邊哭邊回憶過去，到最後，泣不成聲，希莞給她遞過去紙巾，她沒有想過，面前這個瘦弱的女人，竟還有這樣一段悲慘心酸的往事。

“他死了以後，我還是做黃焖。那時候我也才二十五歲，年輕，漂亮，所以，就漸漸有了名氣。你也知道，一個女人在外頭，難免會受人欺負嘛。後來，擺攤就認識了一個人，他有錢，幫我解圍，跟桐兒他爸當年一樣，對我好。有時候，女人是很蠢的，一樣的錯誤，犯了一次還要再犯。他這個人有文化，不抽煙不喝酒，我以為他跟别人不一樣，直到桐兒生了病，我去找他借錢，看到他跟别的女人在一起，他裝作不認識我，還讓他們家的下人把我趕了出來。”

“賣黃焖掙得錢少，而且，那時候桐兒的病耽誤不起，我就借着賣黃焖雞，走上了那條路……”

“一開始，我很排斥跟他們接觸，尤其是那些老男人壓在我身上的時候，很惡心，可是我缺錢，再怎麼樣，我都得忍下去。那時候我就在想，等我有了錢，就跟這些事，斷得幹幹淨淨的。可是希莞，你知道嗎，人心都是貪婪的，就連我自己都是。後來桐兒的病好了，可那時候，我早就過慣了跟他們那些有錢人睡一覺就能拿好多錢的日子，以前那種生活……就再也回不去了……”

“桐兒他恨我，是應該的，他沒有一個完整的家庭，沒有過健康的父愛跟母愛……”

希莞看着她這副自責痛苦的模樣，不知道是不是同為女人，所以才有心靈上的相通，希莞也覺得心口上很疼，“阿姨……”

“希莞，阿姨知道，你是個好女孩兒，桐兒能遇到你，是上輩子修來的福分，阿姨今天跟你說這些，就是希望你能理解桐兒，桐兒他有時候難免會犯錯，可是你千萬不要嫌棄他，阿姨希望，你能看在我的份上，好好跟他過日子。阿姨給不了他什麼，隻是希望以後，你能替阿姨，給他一個完整的家，好不好？”

希莞眼睛發酸，眼眶紅潤，“阿姨，我會的。”

玉蘭從身後拿出一張銀行卡，放到希莞手裡，“這張銀行卡，是我這些年存下來的，裡頭，有一百萬，密碼，就是桐兒的生日。這張卡，别告訴桐兒，如果被他知道，大概又會拿去亂花。這是阿姨給你的，阿姨欠了你這麼多，沒有什麼其它的東西，就拿這個補償你吧。”

“阿姨……”

玉蘭笑了笑，“好……好孩子，阿姨……謝謝你。有你剛剛的那句話，阿姨就是走了……也就放心了。”

玉蘭說了這麼多，覺得有些累，想要睡覺了，希莞一下子慌了神，“阿姨，你怎麼了？”

玉蘭微笑着搖搖頭，“沒什麼，阿姨……就是有些累了，阿姨想要睡會兒……”

“阿姨，你不要睡，我把潘安桐叫進來，他就在外面，你一定還有什麼話要告訴他，對不對，阿姨……”

希莞哭着到外頭把潘安桐扯進來，推到玉蘭面前，“阿姨，你看，潘安桐就在這呢，你還有話沒有跟他交代呢。”

“潘安桐，你說話呀，你說呀……”

無論希莞如何着急，潘安桐始終面無表情地看着床上的人，她微笑的看着面前的兩個年輕人，最終緩緩閉上了眼睛，那一刻，有眼淚，順着她的眼角滑了下來……

“阿姨，阿姨……”

無論希莞如何喚她，床上的人，都再也不會醒過來了，這一刻，窗外的天很藍，陽光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