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是你太好懂了。」就和赤葦京治一樣,那種冷淡的模樣很難不讓人有種想要逗弄或者猜想這種類型的人腦袋裡在思考什麼。
他抿了抿嘴角,額角輕輕跳了一下,然後努力恢複冷淡表情:「…隻是老師交代讓我通知你,以後萬一有别的事也方便轉達。」
「哦!原來是老師交代的啊,真巧,你看我也剛好記得你生日呢。」
(其實根本不記得,滿口随口胡說八道。)
「你閉嘴行嗎。」
「你不閉嘴我就一直說。」
「……好啦,加就加。」
他終于像認命似的把手機從衣服兜裡拿出來,解鎖後點開line,動作熟練但臉還在死撐。
你拿出手機,哔的一聲掃碼,滴的一聲連線。
頭像彈出來的瞬間,他快步後退半步,好像怕你會偷看他設置的備注名。
他把手機收回去後臉色恢複正常,但耳尖還是透出一丢丢顔色,你就當沒看見。
送别月島螢後,你關上門。玄關被打掃的很幹淨。
屋子裡燈已經亮了,突然發現今天的客廳吊燈把屋内照得亮堂堂的,空氣裡飄着柴魚高湯和炸油豆腐的味道。你一邊換鞋,一邊下意識屏住了呼吸,試圖降低存在感,像個擅自離崗半天的員工怕被上司逮住。
「津美紀你那邊火關了嗎?再炸下去變成炭了。」
「有啦有啦,我才不是你這種炸東西炸到鍋底都一起犧牲的家夥。」
你緩慢地擡頭,看向廚房那邊。
津美紀穿着圍裙,頭發用發箍紮起來,正彎腰在油鍋旁邊觀察豆腐顔色,伏黑惠站在竈台另一邊,一臉平靜地切菜。
你站在玄關,有點想原地退出重新加載場景。
等等。
你的監護人身份在此刻發出響亮的叮咚警告:你是不是該反思一下。
準确來說,是被五條悟那家夥強行塞進來的監護人身份。
你站在原地,感到一陣心虛。『我居然讓兩個小學生操持家庭三餐』夾雜着社會輿論和道德教育雙重洗腦後的悔意。
「……你們幹嘛又自己做飯。」你試圖找點存在感,聲音有點悶。
伏黑津美紀轉過頭,笑得眉眼彎彎:「啊,歡迎回家,不良大人~」
你臉一僵。
伏黑慧繼續手中的事情,一眼都沒看你,語氣平靜:「你下午不在,廚房食材快過期了,順便用掉。」
你輕咳兩聲:「你們可以等我回來的。」
「等你回來大概就得叫外賣了。」
你:「這個嘛,我也會做的。」
「你上次煮味增湯用了草莓果醬。」
你:「……」
伏黑惠這孩子平時話少,一開口就是一刀秒殺。
津美紀從鍋邊站起來,晃了晃她圍裙口袋裡的飯勺:「沒關系啦,我們也不是第一次做,順便練練手嘛。」
……
夜裡,你做了一個夢。
一開始,你隻是站在黑色的水面上。水像一塊巨大的鏡子,倒映着你的身影,還有某種你根本沒看見卻能感受到的存在。
然後你聽見了不屬于你自己的呼吸聲。
低沉,像獸類從胸腔深處卷出來的,帶着血和火的味道。緊接着,水面開始泛起波動,一圈一圈緩慢漾開,就像某個巨物正在水下靠近。
你轉過身。
四隻手臂,張開的姿勢像是在宣告所有方向都屬于他,不過吸引你的是那張臉——兩張面孔。一張兇惡一張平靜。
你沒見過,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你好像知道這個“人”是誰——兩面宿傩。
他就站在你面前,水面被他踩得塌陷出一道道漣漪,咒力如實質一般在空氣裡震蕩。
你盯着他。
他先開了口,聲音低啞,帶着某種的惡意:「你就是……那個,吃掉我手指的家夥?」
你目光平靜,沒有說話。
他嘴角慢慢扯開一抹荒謬的弧度。
「……啧,不像啊。太安靜了,也太……幹淨了。」
他擡起其中一隻手,慢慢握拳:「不像能承載我的人。」
他靠近了一步,腳下的水開始泛起血色的霧。
「你知道你吃下去的是什麼嗎?那不是糖果,也不是能當作紀念品的廢物……那是詛咒,是無數屍山血海堆起來的力量。」
「你以為你封住我了?你隻是困住了個念頭。」
「……我遲早會出來。」
你忽然覺得身體開始發熱,一股從胃部、骨髓、血液、指尖開始蔓延開來的咒力的燥動。
你感覺到它不是屬于你的。
是那個男人的。
你明白了。
他試圖用手指的詛咒,在你無意識時入侵、撬開你的意志結構,哪怕隻是一點點裂縫,他也能借此紮根。
……真是麻煩。
你低頭。
不知何時,你的腳邊浮現出一把刀。刀柄冰冷,仿佛是水中自生出的意志結晶。
你彎下身,撿起它。
宿傩像是察覺到什麼,眯起了兩雙眼睛,四隻手臂慢慢張開,像某種在歡迎容器覺醒的儀式。
「哦?你終于有點反應了?」
你一步一步走向他。
夢中的空間沒有聲音,隻有水面泛起的倒影和你緩慢逼近的身影。
你沒有說話,隻是擡起刀——
〈咔哒〉往他的身體刺了進去。
第一刀,他咧嘴一笑。
第二刀,他眼神沉了下來。
第三刀,他嘴角扯動,發出一聲低笑。
第四刀,第五刀,第六刀……
你不知道你刺了多少下。
直到他不再說話。
你看着那張狂笑的臉沉入水中,剛剛還在狂笑臉碎裂成霧。
你站在水面,手上沾着不存在的血。
刀緩緩融化在你指尖,如同它本就不存在,隻是你意識投射出的抵抗的意志。
你低頭看着自己的影子,世界安靜了。
你感到一陣輕快。
……
然後你醒了。
天還沒亮,天花闆像死水一樣灰白,你聽見自己的呼吸均勻,心跳平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