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那人剛把酒杯遞到唇邊,旁邊的紅衣女郎立刻握了他的手腕,吐字嬌媚卻語帶關切地說:“我來。”
葉舒聽了這聲音,又多瞟了她兩眼,方才确認女子的身份——是某位最近到處刷臉、人氣頗高的女明星姜眠。
原來她并非裡座那位紳士的女伴,雖然夾在兩人中間,但她整個身體是稍向外傾的,和葉舒正對着坐在卡座出口處的男子,才是她的重點關注對象。
右手摩挲着酒杯,葉舒低頭斂眉,選擇直接忽視兩人接下來可能會有的親昵互動。
隻聽得一聲低沉的輕笑,那男子寵溺中又帶着些許責備:“來什麼來,你明天不還有通告?”說着,将杯中酒一飲而盡。
“啧。”不待女郎反應,她左旁之人卻搖頭晃腦地發出不屑。
葉舒坐立難安,想走的心十分迫切。恰在此時,叮地一聲,鄰座的中年男子冷不丁地和她碰了杯。
“美女,我喝紅的,咱倆幹一杯!”
葉舒一股作氣,仰脖痛喝。
“哎,哎,王總,我服了你!趁人之危是吧?我叫來的美女,怎麼能先陪你喝?”還是那名紳士在咋咋呼呼,舞手劃腳,他似乎是這群人裡性格最外放的。
“韓總别急,小弟陪您喝!”說話的是這群人裡看上去年紀最小的嫩頭青,他也坐在裡座,正對着那性格外放的“韓總”。
“小王總,你莫不是喝嗨了要變性?”韓總嗤地一聲,笑個不停。
誰料那小王總灌了杯滿,果然拿腔作調地尖着嗓子道:“哥哥,小弟這廂是舍命陪君子~”
葉舒悄悄放進嘴裡的一片過敏藥差點卡在喉嚨上。注意力被打岔,倒稍稍消減了她内心的不安之感,微偏過頭,不覺笑了一下。
韓卓見佳人展顔一笑,聯想到沈易洲今晚種種怪異之舉,心下已猜着一半,便越發起了戲耍捉弄的念頭,于是把酒杯“哐當”擲下,佯裝憤怒地指着葉舒,厲聲對王建宇道:“怎麼?看上了?想着法兒英雄救美是吧?”
那王建宇确實多喝了幾杯,反應也比平時遲鈍不少,聽了此言,仍舊咧着嘴笑嘻嘻的。他爸王國斌比他老成,且今晚本就是他組的局,原先定的是樓下那家本市第一豪華的娛樂場所,結果在包房沒坐十分鐘,沈易洲的女友就不請自來了,人多眼雜的地方,很快被人認了出來,眼看沈易洲有帶人就走的架勢,王國斌心思急轉,從服務生嘴裡得知頂樓還有家安靜的清吧,便又力邀三人上來雅座片刻。
想到此處,王國斌不禁暗惱兒子不懂事,沈易洲有女友作陪,獨韓卓一人落了單,好容易看上了角落裡的彈琴女孩,特意讓老闆把人叫來助興,明擺着就是要大家挨個灌她一杯的,誰想自己這傻兒子眼睛糊了狗屎,偏生在裡面瞎攪和!王國斌心内暗歎一聲,趕緊打圓場道:“韓總,他年紀輕,沒出來應酬過幾次,您請便!請便!”
說着,提起紅酒瓶,咕嘟咕嘟給葉舒滿上。
韓卓俊眉輕挑,一雙桃花眼在沈葉姜三人臉上逡巡不定。
葉舒捏着酒杯,緩緩轉動脖子,看見陳永明就站在吧台後面,視線甫一對上,陳永明便面帶微笑卻又不容分說地朝葉舒點了下頭。
後背驟然起了一層冷汗,那杯威士忌差不多已碰到了她的極限,再來洋酒混喝,估計今天就得交代後事。催吐嗎?倒也不是頭一回,在這種場合裡工作,即使打着清吧的招牌,也做不到完全的滴酒不沾。或者直接奪路而逃?葉舒需要錢,但也更惜命,畢竟身體才是最原始的本錢,她心裡有慎重的衡量,隻是在旁人看來,就成了一種猶豫不決。
王建宇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似乎丢臉了,酒精串掇他應該立即找回場子,無論是為自己還是為老爸。一旦行動占據上風,右手便自然而然地越過他老爸的座位,目标直指葉舒纖細柔白的手腕,似乎意欲強迫她喝下去。
正在兩人即将接觸的刹那間,一道嬌媚的女聲突兀地響了起來,與此同時,隻見一抹紅色在衆人眼前晃動,聲音的主人已經站了起來。
“太晚了,我走了。”姜眠說。
“我送你。”沈易洲緊跟着站了起來。
“好。”兩人一前一後地提腳離開,配合默契。
“喂,三哥!”韓卓不甘心地喊道,舉起手臂晃表,“才過十點,你們開玩笑呢吧?”
“不好意思,她明天很早的通告。”沈易洲對韓卓的不忿并不理會,他是在向王家父子告别。
王國斌是第三個起身的人,因為葉舒就坐在他身旁,自然就成了第四個起身并迅速退到過道上的人。
“沈總,您慢走,要不我找人送你?”王國斌掏出手機,十分殷勤。
“不用,你們接着玩。”沈易洲聲音平淡,态度客氣又疏離。
留下面面相觑的四人,不,是三人,葉舒盯着牆壁,早已神遊天外。
“韓總,我們繼續喝?”王建宇抓住威士忌酒瓶,避免了空手而回的尴尬,他托着手腕,為韓卓添酒。
韓卓翻個白眼,冷笑兩聲,他盯着葉舒看了又看,臉上那種幸災樂禍的神情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片刻之後,他似乎喪失了在這和兩個無趣人以及一個陌生人之間繼續耗下去的興趣。敷衍地一揮手,韓卓的聲音有氣無力:“哥兒幾個都散了吧。”
“韓總,樓下!我另定一個包間!”王國斌手機貼耳,伸臂阻攔。
“再說吧,咱們的合作還不一定能成。”丢下這話,韓卓一手插兜,邁開長腿,頭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