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的空間,唯有姜眠在窗邊柔聲接着電話,而其餘的人,似乎都被那沉默的空氣凝結住了。
“公司裡有點事,我得先走了。”姜眠不無抱歉地說。
葉舒站起來,掃一眼窗外:“下雨了,等我去拿把傘···”
“不用不用···”姜眠連連拒絕,“我經紀人在樓下等我呢!”又扭頭看向某人:“易洲,你也不用送我。時間還早,你們繼續!”
說着,抱了下葉舒,轉身便走。
至于剩下的那人,隻當不存在。
韓卓扯了扯唇角,拿了打火機,搖搖晃晃的站起來:“失陪一下,我去吹吹風。”
但葉舒并不想再回到餐桌旁了,于是她叫住韓卓:“韓總,我可以下班了嗎?”
“你不吃了?”
“不了,謝謝。”看來韓卓是真醉了,葉舒餐盤裡分明已經所剩無幾了。
“那麼···我送你回家?”他叼了一根煙,打火機在指尖翻轉着,并未點燃。
“要是韓總這個樣子去開車,恐怕我永遠都回不了家了。”葉舒笑道。
“也是。”韓卓失笑,‘嚓’地一聲,火焰在指尖點燃。“下班吧,注意安全。”
葉舒微笑着朝他點點頭,至于沈易洲,直接被她抛在腦後。
換了衣服,葉舒心事重重地獨自坐電梯下樓,等走到門口,看見夜色下懸挂的雨幕,這才想起忘了拿傘。
虧她還去提醒别人!葉舒不禁自嘲,但無論如何也不想再回去一趟。
正躊躇間,一輛黑色賓利悄無聲息地停在眼前,正像黑夜裡走出的分身一般。
車窗緩緩下降,她與一雙熟悉又陌生的眼睛撞在一起。
這個夢遊了整場聚餐的“局外人”,甚至未曾沾染上一滴應有的酒氣。
“上車。”低沉的聲音似從很遠的地方飄來,帶着幾分别樣的朦胧感。
葉舒定了定神,直接移開視線。
“隻不過三十分鐘,葉小姐就不認識我這個恩人了?”
葉舒一動不動,連餘光也懶得分給他。
“所以葉小姐承認之前所說全是謊話?”聲音雖低,嘲諷的意味卻愈漸濃厚,“真是世風日下···人前一套,背後又是另外一套。”
“你說什麼?”葉舒被激怒了,直了眼睛瞪過去。
“我說,上車。”他咬字極重。
“憑什麼我要聽你的?!”
“憑我們之間···或多或少,有那麼一層‘親密’關系。”‘親密’一詞,似在他口齒間咀嚼過一般才迸出來,又立刻在空中橫行無忌,沖蕩耳膜。
“你···”葉舒目瞪口呆,聲噎氣堵。
他玩味地審視着她的表情,隔了半晌,又峰回路轉地吐出一句話來:“怎麼不算親密?畢竟···你可是姜眠的好朋友。”
葉舒胸口起伏着,臉色變了又變。
“葉小姐不上車,是不想承認這關系?或者是姜眠太過單純,被葉小姐欺騙了?”
“閉嘴!胡說八道!”葉舒氣的發抖。
但沈易洲何嘗有意退讓一步,拿起手機便要撥号:“我這個做男朋友的,有義務告誡她擦亮眼睛。”
葉舒一個箭步沖上前,拉開車門,像一陣風般坐進副駕。
“你敢!”她大怒,活像隻決鬥的公雞。
但沈易洲早已丢下手機,一面嘴裡說着“系上安全帶”的話,一面目不斜視地啟動引擎。
車開了一段距離,葉舒才意識到自己上了賊船,不覺懊惱地垂下頭,并用雙手捂着耳朵。
“麻煩随便找個路口放我下去。”葉舒坐直了,語氣不善的說。
這下輪到沈易洲無視她了。
葉舒盯着那張面無表情的側臉,氣不打一處來:“别裝沒聽見!我可不是姜···”那個名字終究沒跑出來,活生生被她吞了下去。
“不是什麼?”沈易洲意味深長地看她一眼,似笑非笑地說:“放心,沒人把你當作姜眠。”
“放我下去。”葉舒拒絕廢話。
“葉小姐,我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誰要你做好人了?”葉舒面含怒意,“一輛出租車就能做到的事,用你在這裝模作樣?”
“葉小姐,請問我什麼時候對不起你了?”
自她上車之後,這人的聲線便幾乎沒什麼變化,始終保持了一種平和的态度。
倒顯得她的處處針鋒相對,似有惱羞成怒、應激障礙的一般。
更何況‘對不起’三字,實在沉重,立刻讓她沒由來地有了一種負罪感。
葉舒心灰意冷,洩氣似地把後背紮進靠椅裡。
幹脆就看外面的夜景好了,葉舒決定勉強忍一忍。
不過這人壓根沒問她的具體住址···哦,肯定是韓卓那厮出賣了她!
想到此處,她重重地歎了口氣,覺得自己始終跳不出這人際關系的包圍圈。
“我好心奉勸葉小姐一句,不要把别人的玩笑話當真,免得害人害己。”
葉舒瞬間坐直,緊緊攥住雙拳:“你什麼意思?别人是誰?”
“韓卓。”他脫口而出。
葉舒一愣,沒料到他會直言不諱地點名道姓,想了一想,揚着下巴,笑語盈盈道:“那又怎樣?我偏要~!”
他轉頭看她一眼,瞳眸裡像染了墨汁,黑不見底,給人一種深情的意味;但他說出的話語卻是全然相反:“可惜事實更加殘酷,是害人尚淺,害己則深。他有玩的資本,你卻沒有。”
“到底關你什麼事?輪得到你來管?”葉舒收斂了笑意。
“我好心奉勸,誰想葉小姐定要當作驢肝狗肺?”他笑說道。
“好心?”葉舒雙手抱胸,面帶譏刺,“如果嫉妒,你就直說。”
像是聽見了什麼河漢之言、無稽之談似的,他莫名其妙地看向她:“我需要嫉妒誰?韓卓?”
葉舒冷冷一笑,脫口道:“你确實不需要嫉妒他,因為人家的心上人正做了你的枕邊人呢~”
這話一出口,倒引得沈易洲又深深看了她幾眼。随後,他收斂表情,語氣也變得寡淡了幾分:“既然知道,又何必撞這南牆?”
“因!為!我!樂!意!”葉舒整個人已經變成了一挂炮仗,誓要将這輛車炸得粉碎。“千金難買我樂意,一切傷害本人照單全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