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寒科技的柱型大廈,像一座蹲伏的獸,疏疏落落的一團團亮光,卻又給它打上了‘豹’的圖騰。
這種伺機而動、驟然出擊的氣質,倒和身旁的某人很像。隻是,在她說出那句話後,森然陰郁的繭便将他層層裹縛,牽出一根絲來,也把她一齊捆綁,動彈不得。
一路無話,卻全然沒想到他會帶她來公司。
那麼,是要照她的計劃行事?葉舒心裡不禁蠢動着希望。
引擎熄滅,沈易洲在地面停車場下了車,壓根沒給她半點眼風。就好像是公司有事,他不過獨自前往的一般。
葉舒傻了半刻,直到後視鏡裡别克車的前燈亮閃閃地把人的瞳孔皺縮了一下,她才一個激靈醒轉過來,趕緊跟上前去。
“沈總···”那人走路極快,風衣外套的下擺有扇人耳光的架勢。“來都來了,拜托您去和他們打個招呼吧!”
沈易洲充耳不聞,面不改色,隻管走自己的路。
葉舒踩着一雙細腳伶仃的高跟鞋,由本能驅使地跟他并肩而行。
進了大堂,在前台一面起身鞠躬,一面驚惶的對視中,葉舒結結巴巴地解釋:“我···我跟他一起的!”
“不是。”沈易洲竟在此時此地選擇跟她劃清界限。
“啊!不是···是···是跟他···沈總一起來的!”葉舒腳下不停,語無倫次地也朝他們鞠躬。
幸好沈易洲走得很快,且更沒興趣再做過多糾纏。葉舒頭頂壓力,厚着臉皮跟他一起進了電梯。
電梯門合上的瞬間,她長舒一口氣。
“玩夠了還賴着不走,非得我叫人請你出去?”
腳下的電梯左右晃動了一下,好似發抖。
“我不是在玩···”葉舒歎了一聲,幹脆放棄計劃。“十分鐘,待滿十分鐘我就離開。”
電梯正上行到五樓,而沈易洲按下的紅鍵在二十七層。
“叮”地一聲,門開了,停在第七層走廊。這是他随手決定的數字,就為了讓她立刻消失。
“這···不···不太好吧···”陌生的地方,昏洞洞的一堵牆,誰有邁出去的勇氣?
他人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啊!
葉舒趕緊按下關門鍵,一面谄媚地笑說道:“沈總,就讓我在您身邊待十分鐘吧,好不好?”
那人看她一眼,面含厭惡之色。
葉舒不敢犯顔,全當沒看見。隻不過在心裡怒罵自己自作自受,搬石砸腳!
什麼狗屁計劃,害人害己!二十七樓的長廊阒寂無人,咔哒咔哒的高跟鞋仍遮蓋不了她内心的喧騰之聲。
但是,既然計劃都已放棄了,又有什麼必要再待下去?
“當初就不該來!”立刻有聲音在腦子裡說。
“說這些幹嘛?你不是已經站在這裡了?”又有聲音說,且帶着一種莫名的理性,繼續說了下去:“現在放棄,比‘不來’更甚!簡直和傻x沒兩樣了!”
“到底為什麼要做這種事啊!”葉舒錘了下腦袋,卻步履不停地跟着那煞神進了他的辦公室。
空曠、色冷···極簡主義者的辦公室,能給來訪者凍出病來!
但那人渾然不覺地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前,身側的落地窗外,華燈璀璨,更襯得他寂寞如霜。
“寂寞”一詞,令她心驚肉跳!
葉舒神色複雜地膝髁一彎,陷進沙發;上半身卻還直直固定着,像跟棍子!
思緒如彈珠般跳躍着,一會兒是半山腰上的那場晚宴,一會兒又是醫院大廳裡的電視采訪,再一會兒,又到了傍晚時分的‘占星’餐廳···總之,是一雙璧人,一對佳話!
忽而,又定格在酒精中毒後,姜眠那焦急萬分的面容之上了···
手肘支着大腿,手掌托着臉頰,葉舒眨了眨眼睛,卻無法讓這定格的畫面消逝。
她猛地一驚,突然意識到自從那輛别克車出現,這畫面就在腦海中掠過無數次了···也就是說,在沈易洲送她回家的路上,她的潛意識便決定了如今所面臨的處境。
想出這個計劃是一種必然,到深寒科技來便是一種踐行。
果然是“對大家都有好處”的事情,那麼···無論如何,也要讓這計劃徹底地進行下去!
“沈總···”葉舒緩緩地站了起來。“照我說的去做,您開個條件吧···”
沈易洲從白光的顯示屏前擡起頭,一雙沒有溫度的眼睛直直地射了過來,鍊住了她,絲毫也動彈不得。
“車牌号6RXXX,”像新聞播報一樣略無起伏的語氣,聽起來那麼陌生,令人懷疑其來源是否出自她的口中。“無論如何,請您在報道出來之前聯系他們,越快越好。”
但卻實在平常,根本激不起他的興趣。于是,那雙沒有溫度的瞳孔,挾着薄的眼睑,又漸漸垂了下去。
束縛已解,葉舒自然而然地走上前去,直到與他僅僅隔着一張辦公桌的距離。
“說話算話,隻要事情辦成,我就滿足您的一個條件。”她不卑不亢地說。
但他卻扯了扯唇角,其餘一絲表情也無,甚至連眼皮都懶得再擡一下。
“您不相信?或者可以拟一份合同讓我簽字···”
“葉小姐。”他終于開口,然而是生硬地将她的話語打斷在虛空,卻重新用淩厲的目光使她冰封:“誰給你的自信,跑來和我做交易?”
“既然如此,那我們之間也沒什麼好談的了。”
話音落下,她回身欲走。
“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葉舒轉過來,重新直面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