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愛酸,昨天愛甜,今天愛辣,沒個定數,有時候剛做完沒等吃一口呢,就直接變了。
“阿娘?”屋裡屋外地找了一遍也沒看到錢玉容的身影,袁寶兒有些納悶兒。
阿娘身子雖然算是大好,但畢竟年齡較高,在身有不足的情況下,懷孕更是受累,這幾天走幾步就會盜汗頭暈,怎麼會走遠。
怕錢玉容有危險,三人分開尋找。
袁寶兒從家向西尋找,沒走多遠就聽到了聲響。
“嗚嗚嗚。”女子的哭聲自樹後傳來。
“阿娘?”袁寶兒怕是錢玉容在哭,沒等細聽音色便一個箭步沖上前去。
阿娘倒是在,但哭得另有其人。
這會兒應該是被突然出現的袁寶兒吓到了,細弱的肩膀随着打嗝一抽一抽地動了起來。
“柳大嫂?”
這細瘦的女子正是村長的大兒媳婦,馬芝蘭。
“阿娘,這是咋啦?你咋能蹲着,快起來。”袁寶兒拽起自己阿娘,也拽起了趴在她懷裡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人。
“我在家納鞋底,就聽門外嗚嗚哭,我還以為聽岔了,一開門竟然是你柳大嫂。”
錢玉容停頓了片刻,繼續說道:“我讓她進門她不進,隻能找這麼個背風背人的地方”
剛剛蹲着瞧着不真切,這會兒陽光足,顯得馬芝蘭臉頰上的紅痕顯眼異常。
被打了。
又一次被打了。
馬芝蘭和柳興木是經媒人介紹成婚的,做媒的就是她那個不招人待見的三姑,馬三娘。
沒有人是純粹的壞種,馬三娘最開始也隻是想扯幾條好紅線而已。
别人做媒,選的是天造一對,地設一雙的姻緣,看的是雙方家境,個人情況。
但,後來的馬三娘看的,是錢。
為了錢可以将花季少女說給六七十歲的鳏夫,可以将正值妙齡的小哥兒騙去給别人做妾,什麼殘疾缺陷一切都可以用錢擺平……
村裡人逐漸知道她的德行,也就都與她疏遠了,更是信不着她做媒。
但,就在這惡劣的人際關系下,憑着一張能給死人說活的巧嘴,她硬是保成了本村的媒,将本家的姑娘說給了村長家的大兒子。
隔着兩個村子,柳家人打聽了很多次,任誰說都說芝蘭是個難尋的好姑娘,長得漂亮,溫柔賢惠,這麼多年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給家裡照顧得妥妥帖帖,是持家的一把好手。
覺得不放心,一家人甚至去馬家堡子專門看過,确實跟打聽的一樣,才同意這樁婚事。
納采、問名、納吉、納征、請期、親迎。
三媒六禮,娶了美嬌娘。
隻是,才入夜就鬧翻了天。
因為,這麼久,竟然沒人發現馬芝蘭是跛子。
她的跛腳并不嚴重,隻有快走的時候才稍微能看出來些。
但……皮膚騙不了人。小時候被燙傷的部位皮肉萎縮,與整條細白的腿格格不入。
騙婚!
喝得酩酊大醉的馬三娘被人灌了兩大海碗醒酒湯,才清醒就聽柳家人破口大罵。
理虧,但戰鬥力極強。看了我家姑娘還想退婚?門都沒有!
獨身一人嫁到十裡村,大半夜地讓人罵得狗血淋頭,騙婚?她哪裡知道柳家不知道跛腳這事兒,随便一打聽馬家堡子人人皆知,更何況倆人見過三次,她又沒遮掩過。
剛解了羅襪,柳興木就變了臉色,了解情況後更是直接張嘴怒罵。
看着院中一堆人争吵不休,馬芝蘭又怕又羞,腦中隻剩一死了之。
被攔下也被留下了,但她滿心期盼的日子再也沒有了。
柳興木脾氣不好,最開始是不順心就張嘴罵她,後來更是稍有不順就動手打人。
第一次動手之後還會道歉求原諒,慢慢地打人也開始變得理直氣壯。
沒有娘家撐腰做主,沒有力氣反抗,被打後随便找個角落哭兩聲就好。柳興木自認為穩穩拿捏住了她,行事越發沒了章法。
對她而言,老實憨厚的柳興木早在脫下羅襪那一刻就死了。
“嗚嗚嗚。”
“嫂子,你莫哭,是因為柳興木吧。”袁寶兒不擅哄人,隻能盡量放緩語氣。“我帶你回馬家堡子,找你阿爹阿娘做主。”
“沒用的,她們說這是萬中無一的好姻緣,就是為了孩子也得忍。”
“又不是要和離,請他們來撐腰都不行嗎?”
她隻是搖頭,不再言語。
“阿娘?”袁寶兒哪裡處理過這種事,隻能用眼神詢問錢玉容。
好在,他倆是真的有默契。
袁寶兒聽話,默默地退出樹蔭,守在了不遠處。
晴朗無風的日子,哭聲也隻能留在樹蔭下,無人在意,無人救贖。
“哎……都是可憐人。”
陪她聊了太久,這會兒錢玉容腿酸得直發軟。
“那,沒人能救救她嗎?”袁寶兒停下給錢玉容揉腿的動作,不解地問道。
“人,要先自己救自己,别人才有辦法幫忙。就像溺水的人,旁人再努力拉拽都是徒勞,要她自個兒心裡想活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