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哐當”一聲關門聲,确定人都離開後,苗蠻蠻才“籲”了口氣,撐開蓋頭往外瞧。
周圍漆黑一片,隻有門縫處漏出的一束光,直直的打在苗蠻蠻正對面的神龛裡,照亮了一尊矮小的神像。
哎?這是什麼?
一路坐轎而來,苗蠻蠻已經見識了這裡的人有多敬神,家家戶戶都在虔誠拜祭。上一世,大夏合盟五洲,設立瀛海求道問仙時,他也沒見過如此盛況。
隻是,這神像的形制有點異樣。
五洲供神各有不同,苗疆最多,有名号的就有三十六堂神,七十二堂鬼,更不要說其他稱不上名字的。
盤踞東北方的東夷比較原始,豢養各類靈獸,信奉太陽神統轄下的風雨雷電等諸神。
南國金陵水土富饒,商行五洲,最出名的一招是“有錢能使鬼推磨”。
中原大夏是天下共主,最系統規範,天仙,地仙,人仙,神仙分出無數等級。
當然,也有不信奉任何鬼神,隻相信武力的。比如與苗疆毗鄰,卻終年嚴寒,冰雪常年不化的北漠。
其餘小國附庸,數不勝數。
而眼前的這尊神像臉被一塊紅布蓋住,赤裸雙腳,盤坐于重重蓮花上,左肩袒露,衣着鮮豔,不像是五洲内的服飾。
最奇怪的是明明隻有一具身體,卻伸出無數隻胳膊。每隻胳膊上的手裡都握着什麼,光線晦暗,苗蠻蠻看不清楚。
上一世,苗蠻蠻雖不學無術,每每被仙師指着鼻子咒罵——“野性難馴,一身反骨”,但也算天資聰穎,又有名師教導,耳濡目染,倒也不是什麼白癡草包。
可他想了又想,腦殼都想破了,也沒想出這尊神是哪路神仙。
難道是他死去的這段時間新冒出來的?
神像之後,立着無數木質牌位,苗蠻蠻看不清楚上面的字迹,隻覺陳舊不堪,隻有最前面靠近神像的位置一左一右立着兩個木質傀儡。
兩個傀儡不過手掌大小,但做的有鼻子有眼,還穿着衣服,十分精巧,一看就是熟練的手藝人精心制作。
隻是不知道是不是五官形态太像人,苗蠻蠻總覺得它們在盯着自己,渾身上下都不自在。
尤其是神像右側的那個傀儡,焦黑色的面龐像是被時時擦拭,锃光瓦亮,咧着嘴笑嘻嘻的,分明還是未長成的娃娃模樣,但卻極不适宜的穿了件嶄新的大紅色衣衫,胸口還系着大紅綢花。
等等,紅衣紅花?
苗蠻蠻低頭看了看自己。
終于知道哪裡不對了。
合着這男娃娃傀儡身上的喜服和自己是一套啊!
苗蠻蠻:……好吧好吧。
那衣服前方好像繡着字,他揉了揉眼睛貼近上去,看清楚上面赫然繡着——
“童男劉元寶”。
這是人死後靈牌的書寫格式,而未成年早亡的男女名字之前要加上“童男”“童女”字樣。
顯然,這劉元寶顯然未活到成年。
再思及那婦人離開時癡癡望着靈堂,“我兒滿意嗎?”喃喃自語的問詢,苗蠻蠻推測這劉元寶多半就是他這具身體的原主要嫁之人。
原來,他要嫁的竟是個死人。
這——可更有意思了!苗蠻蠻搖頭苦笑。
隔着一面薄薄的木質牆闆,隔壁傳來媒婆操着當地的方言,唱起了安床的小曲——
“新挂帳舊挂帳,挂完新賬就有金菠蘿落床來——”
“帳是金被是銀,蓋過金銀就富貴滿屋——”
…… ……
其中夾雜着小孩子“咯咯”笑着在床上翻滾的聲音,和床闆受到擠壓發出的暗啞“咯吱”聲。
“咯咯”……
“咯咯”……
…… ……
…… ……
“嘻嘻”“嘻嘻”……
又是誰在笑?
咦?是你嗎?苗蠻蠻轉頭望向“新郎”的傀儡。
傀儡依舊咧着嘴,一副農家小孩子憨厚老實的模樣。
還是——你?視線轉向神龛中那尊詭異神像。
正當他好奇,試圖走近,撩起神像頭頂覆蓋的紅布看看時,門外“啊”的一聲尖叫,那聲音太過慘烈,聽的苗蠻蠻瞬間汗毛豎起。
他忙回身,扒着門縫偷偷朝外窺探。
竟是那媒婆。
隻是同來時還穿戴講究的模樣不同,那媒婆一臉驚恐,披頭散發,臉上褪去血色,連故意塗抹的胭脂水粉都掩蓋不住,鬼似的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