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金日主是什麼?八字?”
黎曜精準把空瓶扔到垃圾桶:“你怎麼會知道我——”
“還不知道。”南澗低頭喝自己的白桃味氣泡水。
黎曜雙手插兜:“還?”
“但可以推測。”
南澗眼底淨澈:“八字講究五行,五行分陰陽,衍十神,後面這兩個不說,單說五行,木火土金水,即使不懂,黎隊應該也聽說過?”
黎曜颌首。
南澗:“五行呢,各有各的特點,增幅方向,入命盤,能量屬性生合制化,影響造就人的性格,乃至生平氣運,不同大運流年,增強或克制不同五行能量的同時,也往往對人在這些年份的思維偏向,心念欲望産生牽引,繼爾影響行動傾向。”
黎曜:“可做心理分析?”
“有類似之處,比如你是庚金日主,金從革,主肅殺,庚金屬陽,像一件兵器,鋒芒,銳利,堅韌,你的性格裡一定有堅毅,自信,棱角,抗壓,勇敢這類特點,特點越明顯,你命盤裡金這個五行就越強旺,即便你不是庚金日主,八字金這麼多,性格行為偏好已經可以推測……”
這些的确能看出來,但南澗也看到過黎曜的證件,白暖暖的内部分享資料裡有,雖然隻有年月日,沒有具體出生時間,隻六個字,也能大體了解很多了。
當然,這個事不用說。
“比如遇到火的年份,火克金,是你的官殺,你的事業心會變強,強自律,強規劃,強思維,沒有那種世俗的欲望,一門心思混職場搞事業,會清晰地感覺到邊界和規則制約,樂意挑戰或構建,遇到木的年份就不一樣了,金克木,木是你的财,你考慮會偏現實,會有一種……世俗的事業心,目标感更強,會有執行力,但更在意結果,迫切的想要得到很想要的東西,男人又以妻為财,你可能會想談戀愛,流年桃花旺,遇到金的年份就不一樣了,你會覺得身邊想要趕超你的人太多,你會非常想競争,把這些人都壓下去……”
“八字原盤,決定了人的性格底色,大方向不會變,但流年引動,會增強某個部分,經曆過後回頭看時,會發現去年和前年選擇好像不一樣,為什麼同樣一個事,去年能忍,前年忍不了,誠然有在成長,認知邊界不斷拓新的原因,也有五行能量引動的因素,有些心理學上需要複雜模型,非資深專業,或資深專業也不能解釋的東西,命理反而一目了然。”
南澗粗淺學過心理學,的确龐大深奧,對人性研究很深,可命理學也很好,二者都有自己擅長的部分,你這邊深奧難解的地方,我這正好淺顯易懂,互補使用,效果更佳。
“……命理能解釋,就能觀測預料,會覺得玄嗎?”
黎曜:“還好?”
南澗:“我再給你舉個例子,《黃帝内經》裡,五天叫一侯,三侯叫一氣,六氣叫一時,四時叫一歲,我們所說的氣候,季節,就是這麼來的,中醫看病研究風寒暑濕燥火,也是陰陽,五行引動的結果,不同的時節,環境不一樣,常見病不一樣,治療方法也不盡相同,這個你能理解?”
黎曜:“嗯。”
“陰陽五行,同源同宗,是我們老祖宗幾千年的觀測驗證,總結出來的方法論,概率學——這麼說,是不是一點都不玄了?”
南澗和他并肩走在玫瑰枝蔓掩映的小路,這條路略長,正好也讓這位新任的支隊長認識認識自己,對方提起話題,本意就是想了解,全盤掌握——
不僅是對案件,嫌疑人,還有自己人。
黎曜:“聽說你是大學教授,教的是這個?”
果然,他看過他的資料。
“《易經》,選修課,”南澗喝完氣泡水,将空瓶放進路邊垃圾桶,“還有别的,不過對案件沒什麼用,不值一提。”
黎曜:“你能算出兇手?”
南澗就知道他會這麼問,這基本是所有人知道他做什麼時,都會問的問題。
“一般人會卷進命案,一定運勢交惡,互有因果,身上會有相似的氣機,我的确能發現一些東西,确定一些範圍,可人命關天,容不得任何含糊可能的概率,要的是百分百确定。”
“即便我能鐵口直斷,也需要找出證據,讓所有人信服——如果算命就能定兇手,還要警察幹什麼?如果算命先生可以指鹿為馬,不用證據就能給人定罪,那算命先生的水準,誰來評判,怎麼判?問就是你别管,反正我算出來了,嘴裡說一堆玄而又玄的判詞,誰都聽不懂,不能讓大衆信服,機關單位還非要這麼幹,社會不得亂套?”
黎曜:“也是。”
南澗微笑。
黎曜看他:“你選擇困難時,為什麼不算一算?”
南澗:……
看得出來,這人是真困惑,但也的确氣人。
“并不是什麼都需要算,”他深深呼吸,盡力保持微笑,“我們有三不占——不動不占,無事不占,不誠不占,黎隊還有什麼問題,一起問吧。”
黎曜話音頓了一瞬:“沒了。”
你這個樣子,是真沒了?
南澗:“你問!”
黎曜轉身,看着他,一臉‘這可是你讓我問的’,眸底墨沉:“你後不後悔,午後救了馮計周一命?”
南澗微怔。
他不知道馮計周過紅綠燈時,黎曜正好經過,但這個問題問出來,他已然明白,為什麼初見時,黎曜對他的懷疑那麼明顯。
聊這麼多,黎曜最想問的,其實就是這個吧?他會算命,會看運,午後提醒了馮計周,新娘楊薇薇死在夜裡,如果馮計周是兇手,如果他不提醒,那楊薇薇……是不是不會死了?
救人和殺人,就在一念之間。
他擅長的這個本領,很緻命。
南澗看着黎曜眼睛,這雙眼睿智,深邃,明暗光影下,有種世事通達的洞明。
很好,就該這麼磨合,大家彼此了解更多。
“黎隊應該追過兇徒?”
“很多。”
“兇徒因為你的追捕,傷過人吧?”南澗迎着黎曜視線,不避不退,“黎隊遇到這種人,難道就投鼠忌器,不會再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