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不用叫我縣丞。”景序昭道。
鐵耀:“好的景郎君。”
丹水的交易市場有些混亂,池楚浠站在路旁掃了一圈,大大小小的攤位都随意擺在地上,老闆像是随時要卷被子跑路。
丹水這個地理位置便是如此,經過這裡的趕路人不會停留太久,所以這樣做買賣是最便捷的,這些賣東西的攤主都不是固定的。
景序昭沿着街邊的攤位走去,瞥見了一個冰瑩玉潤的白瓷長頸瓶。
“這裡處處都是赝品。”景序昭道。
小花道:“沒錯,若是眼光不好,在這裡買東西會被坑得褲衩子都不剩。”
鐵耀:“景郎君說哪個是赝品?”
景序昭指向那隻白瓷長頸瓶。
攤位老闆冷眼瞪來,“你才是赝品!我這都是真品,如假包換!”
景序昭懶得理他,真的邢窯白瓷他在景家都看膩了,那成色和這地攤上的天差地别,這種貨色也隻能忽悠忽悠過路人。
小花和鐵耀挨個去問這裡的零散商家,打聽那些丢失财物的去處。
那些丢失的财物裡除了錢就是珠寶首飾了,從别人家裡偷出來再拿到這裡來賣是最好的路子,反正也無人過問來處,大多數都是一錘子買賣。
幾人沿街打探。
池楚浠在探聽的間隙問景序昭:“慕容執的居所離這裡有多遠?”
景序昭道:“騎馬大半日路程,緊鄰沙洲。”
“問到了,景郎君!”鐵耀跑回來道,“翁家丢的那隻鎏金銀花葉簪被一個姓杜的過路商人買了,那杜老闆明日還會來。”
景序昭道:“我們到處打聽這隻簪子,若是他知道了必定不想惹上麻煩,别等明日了,現在去找他。”
小花和鐵耀兩人來不及好好坐着吃晚飯,一人捧着一隻胡餅邊走邊啃,沿途打聽杜老闆的落腳處。
池楚浠手裡也捧着塊大餅,這餅是他們從蒼山帶過來的,因着出發前就預料這邊食物匮乏,可能會難以下咽。
天色已經比來時要晚了許多,夕陽隻剩一點餘光了。
傍晚開始降溫,昏暗的巷子口,四個孩子擠在一起互相取暖,他們的眼睛直勾勾看着池楚浠手裡的胡餅。
池楚浠停下腳步也看着那幾個孩子,嚼在嘴裡的餅仿佛被卡在了喉嚨很難下咽。
“阿兄。”
這一幕讓她回想起從前的遭遇,那時她也是這樣蜷縮在漆黑的巷子口,等着有好心人施舍點什麼。
池楚浠心軟,但理智尚且占據上風,她沒有把手裡的餅分出去。
巷子口的幾個孩子躍躍欲試,像看獵物一般死死盯着池楚浠,若是他們不為了這幾個餅奮力一搏,可能明早就餓死了。
“阿兄……”
池楚浠暗中拽住了景序昭的衣帶。
她比誰都清楚那幾個孩子在想什麼,他們敢搏命,他們什麼都敢。
這個時候如果把手中的食物施舍出去,那些躲在暗處的人就會蜂擁而上,屆時場面不可控制,池楚浠很清楚,因為她以前也是他們中的一員。
一個餅不可能分給所有人。
她沒有那個能力接濟,能保住自己的命就不錯了。
在巷子的更深處,還有很多難民躍躍欲試,但前面的孩子沒沖鋒,他們也就悄悄退了回去。
他們都是将死之人,許久沒吃過一頓飽飯,缺乏力氣,面對一個拿着刀且武力值看似高強的男人不太敢硬搶。
要麼即刻刀下死,要麼明日清晨亡,他們也會掂量。
景序昭護着池楚浠的肩頭,沉聲道:“走。”
他深知,想要救助這裡所有的難民,必須從官府那裡想辦法。
小花和鐵耀打聽到杜老闆的住處,就在邸舍,跟他們住的是同一個地方。
給了店家一點小錢,店家就領着他們來到杜老闆住的房間外。
“幾位客官,你們說的那位杜老闆就在這兒,已經住了有一陣了。”
小花敲門,裡面傳來應答的聲音:“誰呀?”
景序昭道:“公廨查案。”
一個白淨的小奴從裡面拉開門,“公廨?你們是公廨的人?”
景序昭給他們亮了公廨的腰牌。
屋裡的人道:“讓他們進來說話。”
幾人進了屋,見杜老闆衣着随意地坐在榻上,像是剛擦洗過身子準備休息。
“公廨查案找我有何事,我隻是一個路過此地的商人,沒偷沒搶沒殺人。”
景序昭道:“蒼山縣内有人遺失财物,其中有一枚鎏金銀花葉簪,聽聞你買下了,拿來瞧瞧可是被盜之物。”
杜老闆走南闖北慣了,對官府的這些套路不放在心上,也沒什麼懼意,他笑了一聲道:“我管它是不是偷盜之物,我花錢買的就是我的,你們别想拿回去,除非賠我兩倍錢,整個丹水市場像這樣的東西還少嗎,偏偏拿我買的東西說事,我是不會還回去的。”
“你好好說話!”鐵耀大聲道,他看起來神情不善,手放在了佩刀的把手上。
杜老闆知道公廨裡的不良人都是些什麼混混角色,他們比正兒八經當官的縣老爺強橫多了,還不講仁義道德。
思及此,杜老闆放軟了幾分道:“我都花錢買了你們總不能讓我虧本還回去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