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撒謊。
池楚浠久久沒能回神,其實她也在景序昭身上賭了一局,賭他能否兌現對趕屍人的承諾,因此她才會對花三娘誇下海口。
隻要刺史一倒,花三娘便會對她說的話深信不疑,從此再也不敢提及她曾調查白蓉絨一事。
隻是沒想到結果來得這麼快,快到池楚浠都來不及反應片刻。
親口聽到陸逍證實此事,池楚浠隻覺得大腦一片空白。
過了許久她才緩過來,這樣一看,景家不僅能為景序昭托底,更能在最短的時間内完成景序昭交代的事,且還不是一件小事。
明面上景序昭與景家鬧不愉快,實則景家将景序昭放在一個極其重要的位置。
池楚浠越想越覺得後背發涼,長安勢力盤根交錯,景序昭顯然已完全卷入其中。
“池娘子,你發什麼呆呢?”陸逍喚了句。
池楚浠回過神來:“沒,我在想那個遊商,陸兄,你是不是見過此人?”
陸逍為難似地笑了笑:“倒是見過與畫像相似之人,隻是那人在長安,未曾聽聞他來沙洲。”
幾人已到了客舍。
宋晚吟道:“多半是我畫錯了,若是讓我親眼見到他擋住半張臉的樣子,我一定可以畫出來。”
陸逍道:“你已經畫得很好了,而且真有這麼個人,你不覺得很神奇嗎,就算是打巧撞了面相,那也是緣分。”
“什麼緣分。”宋晚吟癟嘴道,“那是個殺人兇手。”
陸逍打了一下自己的嘴:“是我說得不好,是機緣,不是緣分,你能畫出來這幅畫像是某種機緣。”
池楚浠将帶回來的畫在桌上攤開,又仔細看了許久。
“長安人士……陸兄,他叫什麼?”
陸逍:“你當真了?池娘子,你真以為他是兇手?”
憑宋晚吟這幅畫就猜測這人是兇手這種事,陸逍是不認同的,方才說那些話不過是哄宋晚吟開心,他心底裡不認為宋晚吟真能描繪出那個遊商的樣貌。
隻不過是碰巧畫出了這個樣子。
見池楚浠一直看着他,陸逍無奈道:“謝鶴明,少府監的監丞,在燕不染手底下做事,算是這幾年長安新秀。”
池楚浠盯着畫像問:“多大年紀?”
陸逍:“二十八九,不确定,沒問過。”
“我對這人印象深吧主要是因為一件事兒,這個謝鶴明幾年前喪妻,說是要另娶蘇家小娘子續弦,但景家人說了句将來想讓蘇小娘子進門給景家二郎做妻,那蘇家聽聞便婉拒了謝家。”
“要不是這事兒我也留意不到謝鶴明,他先前是個芝麻小官呢,後來靠了些手段才去了少府監,如今也算名氣不小。”
陸逍轉頭一看,瞧見池楚浠有些愣愣的。
他忽然意識到什麼,悔不當初,趕緊道:“池娘子你别誤會,景家說是讓蘇小娘子給左侍郎為妻,但也隻是說說而已,是側室夫人說的,當不得真,你、你可千萬别誤會!”
陸逍知道自己說錯了話,自家上峰好不容易遠赴蒼山在池娘子面前蹭好感,這下好了,快被他一句話抹殺了。
“池娘子……那個……”
陸逍發現池楚浠一副深思熟慮的神情,好似完全不跟兒女私情沾邊。
忽然,池楚浠猛地朝陸逍看來:“他在長安小有名氣,自然怕露臉被人認出,所以才不得不以圍布遮面!”
陸逍:“……”
是這麼推測的嗎?
陸逍:“可他明明在長安啊,我替左侍郎傳了那麼多暗線消息,好說也認識不少暗線人脈,從未聽說他來了沙洲。”
池楚浠極其認真地盯住陸逍問:“你一定知道白蓉絨去了何處?”
陸逍呵呵笑了笑,點點頭道:“是,我是奉左侍郎的命去盯着他,她去接手了趙瑞堂的私礦,這會兒估計還在忙活。”
池楚浠笑笑,陸逍沒撒謊,和趙佑天說的能對上,白蓉絨的确霸占了趙家私礦。
霸占私礦,還鑄私器,她膽子不小,不愧是外來的。
陸逍算了算時辰道:“宋娘子的母親想必也快出來了,既是被冤枉的,州衙就不會再扣着人。”
宋晚吟從床上下來,扶着床沿就要給陸逍行大禮。
“多謝陸郎君。”
“诶起來起來。”陸逍趕緊把人扶住,“就别謝我了,我也是奉命行事,你還是好好歇着吧,等你阿娘出來你們母女好團聚。”
宋晚吟道:“也多謝池姐姐,若不是你重新驗屍,我阿娘恐怕已經被斬首示衆。”
池楚浠扶着她回去躺好:“不必多說,你能養好身子最重要。”
陸逍在一旁越琢磨越不對勁,池楚浠先是打聽了謝鶴明的身份,接着又問白蓉絨的行蹤,怎麼看都覺得怪怪的。
好歹也是跟着景序昭混了幾年,有些問題陸逍隻要稍微一想便能明白。
他道:“池娘子,我出去一趟。”
陸逍匆匆忙忙離去。
宋晚吟望着他的背影道:“池姐姐,他怎麼每次都來去匆匆,像是趕着去辦什麼要命的事。”
池楚浠道:“或許真是要命的事。”
宋晚吟看不透他們的行事,默默地閉上了眼睛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