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往山腰處走去。
到了他們要去的古刹,景序昭問古刹弟子:“懷素師父在嗎,我有東西交給他。”
小弟子道:“師父在為宋娘子做法事,官爺請随我來。”
池楚浠的心猛地沉了一截:“做什麼法事?宋娘子她怎麼了?”
難道已經沒了?
一想到此,池楚浠心裡難過。
弟子邊領路邊道:“師父在為宋娘子消債,先前宋娘子受了趙員外的跪拜,師父要将此法破了。”
池楚浠聽完一驚:“那轉債之術真能續命,必須破這法術嗎?”
弟子笑了笑,認真回:“信不信皆由己心,師父能做的是讓宋娘子和她阿娘安心。”
池楚浠似懂非懂,不還是沒回答她轉債之法能否續命。
她忽然意識到嶽逸欽師徒倆的玄門之法或許與懷素師父的法門有異曲同工之處。
她便問道:“嶽師父,你可信這轉債之法?給人磕頭便能讓人替你背債,代你去死。”
嶽逸欽:“人家小師父不是說了嗎,信不信都由你自己,你覺得能便能,看你自己。”
池楚浠固執己見地追問:“那您呢?”
嶽逸欽敲了敲池楚浠的頭頂:“我信,小丫頭真是個榆木腦袋,沒有半點靈根。”
池楚浠癟癟嘴:“嶽師父,這話您老已經說兩回了。”
景序昭道:“師父,她不是榆木腦袋,隻是她的長處不在這裡,不擅長打啞謎,你需得一五一十給她羅列出來。”
“就像她驗屍,每一寸都要查驗并記錄,不能靠想象,必須看到切實的證據。”
池楚浠笑着道:“還是阿兄懂我,說得都對。”
“你們說什麼機緣、随心之類的,我都聽不太明白,理解起來費勁,不如直白告知我會何時死,何時生。”
景序昭道:“不必理解這些,沒人能定下你的生死,除了你自己。”
池楚浠笑笑。
還是有人能定她生死的,有權有勢的人和不講規矩的人,他們都可以随時殺了她。
古刹弟子領他們來到做法事的門外:“到了,師父還未得空,幾位等一等。”
池楚浠朝屋内看去,見着宋晚吟乖巧地跪在蒲團上,雙眼閉着。
懷素師父嘴裡念着什麼,像經文,聽不清。
王湘甯瞧見他們來了,快步迎了出來,看見救命恩人她很是感激,頓時紅了眼眶:“你們怎麼得空過來?”
池楚浠道:“景縣丞來送書,我來看看晚吟,她怎麼樣了,有休養好些嗎?”
王湘甯道:“大師在為她消債,都是趙瑞堂種下的因果,我不想她一直帶在身上,将來若是走了,她豈不是幾輩子都在還債。”
池楚浠看着宋晚吟。
這一刻,她似乎懂了一點古刹弟子和嶽逸欽說的意思。
隻要做了這個消債的法事,宋晚吟和她母親都會感到安心,不止是這輩子安心,甚至下輩子也安心。
池楚浠隻知道人死了就什麼都沒了,屍體腐爛後就隻剩一堆骨頭,哪裡還記得生前之事。
等了一會兒,法事做完了。
懷素師父這才有空迎來:“景縣丞來古刹有何事?”
景序昭将書籍交給他:“将這兩本書存于古刹吧,放在州衙差點被一把火燒了個幹淨。”
懷素接過書道謝。
宋晚吟從蒲團上起身,第一時間快步朝池楚浠而來,她牢牢地抓住了池楚浠的手掌道:“沒想到你還會來看我。”
池楚浠撫了撫她的手背,柔聲道:“身體感覺好些了嗎,你要在古刹住多久?”
宋晚吟和往常一樣化着好看的妝容,臉頰似乎瘦了幾分,沒什麼肉。
她道:“比前兩日好些,我和阿娘準備再住一段時日,我們是好不容易才走到這裡的,不想白來一趟。”
池楚浠嗯了一聲:“你在古刹好好休養。”
宋晚吟往前探尋,似乎在找什麼,但最後無功而返,眼裡有一瞬間落寞。
懷素叫弟子去準備午點,讓景縣丞吃了再出發,景序昭點頭應下。
宋晚吟領着池楚浠來到古刹供奉明燈的高塔前,白日裡這塔上也點滿了燭火。
她指着塔中的兩盞燈道:“那是你與景縣丞的,希望池姐姐與景縣丞長命百歲,永世安康。”
她看向另一處,那裡也有一盞她供奉的燈。
“那是陸兄的,他也是個好人。”
池楚浠望向陸逍的那盞燈,緩緩道:“州衙裡出了大事,陸逍沒能随我們一起來看你。”
“不礙事。”宋晚吟笑笑,“他沒必要來看我,他已經幫了我許多,你不在時都是他為我跑前跑後,我很感激,隻可惜我沒能回報些什麼。”
池楚浠看着燈道:“有這些足夠,你有心了。”
在一處古刹殿内,有一些香客私存物品。
池楚浠跟着宋晚吟來到這裡,親眼見她從架上取下一隻木盒,她捧着木盒來到池楚浠面前。
“這是我寫給阿娘和阿耶的信,待我走後,這些信便會在這裡存上好幾年,直到他們慢慢将我遺忘。”
池楚浠道:“為何不将信交給你阿娘?”
宋晚吟撫着盒子表面緩緩道:“不了,阿娘看了隻會徒增傷心,我想給阿娘留下些什麼,但我不想她一直記着我,這種感覺,很苦。”
“或許過幾年她就好受了,我不給她留念想才是最好的。”
池楚浠盯着木盒子,感覺眼眶酸酸的。
“我幫你放回去,不讓你阿娘知道。”池楚浠将木盒歸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