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好一段路,街上逐漸從了無人煙變為熱鬧鼎沸。
這麼大一群人走在大街上可謂是一道奇景,但人們早已司空見慣,繼續各忙各的。隻偶爾有幾位女子見人群中有幾個生的好看,低聲私語幾句。
“兩位小郎君好生俊俏!可有興趣來這樓中一坐啊!”
路過一座茶樓,一位衣着華貴氣質灑脫的女子一眼便望見孟歸二人,沖着他們喊道。
那人語氣輕佻,一聽便知是開玩笑。
孟歸玩心一起,拍拍孟北望的肩貼近他道:“我倒無所謂,你有興趣嗎?”
孟北望:“沒有。”
孟歸笑了兩聲,轉過頭沖那女子喊道:“抱歉呀姐姐!我與這位有約了!”邊說還亂摸孟北望的頭。
孟北望沒吱聲,由着他摸。
那女子見此回道:“正巧!我也與人有約,有緣再見!”
孟歸笑着揮揮手。
不知多久,在孟歸數到第二百四十一個路人時,有人拍了他一下。
他回神問道:“到了?”
孟北望嗯了聲。
孟歸擡眸,入眼是一座府宅,匾額上刻有“生門”二字,門前種有兩顆參天銀杏,也不知活了多久。
衆人踏進門,隻見府宅内擠滿了暫住的村民,偶爾能看見人群中有幾個忙前忙後的白影。
他們皆是一些年歲不大的少年人,有男有女,個個墨發素袍,仙風道骨,隻是有些面色蒼白,有些身上還沾了血迹,印在白袍上格外刺目。但他們行動并不受阻,甚至比尋常人還要矯健有力,隻在偶爾會咳嗽兩聲。
有人想上去給一位捧着一堆刀劍的少女搭把手,卻被溫聲勸回:“小孩子不要插手,當心傷着。”
來幫忙的大爺“?”
那少女又補了一句:“先别氣,論年齡你得喚我一聲老祖奶奶。”
大爺:“??”
旁邊走來一身形高挑氣質儒雅的青年,他風塵仆仆,似是剛從外面回來,面色也不太好。
他安撫了那大爺幾句,将人送回人群,又開口沖那少女道:“明兒,你非常人,下次不可如此,當心吓着人家。”
臨明一見來人便拉了張驢臉,不耐煩的轉身邊走邊道:“臨黎你閉嘴。”
臨黎無奈道:“哎!你等,咳咳咳咳……”
話沒說完,臨黎便開始咳的撕心裂肺,唇間溢出鮮血。
臨明聽到動靜也沒停步,似是不想管,但步子卻越來越慢。
最後她氣的一跺腳,懷裡的兵器叮呤咣啷掉一地,轉身竄到将要倒地的臨黎身前,速度快的仿若一道殘影。
“讓你逞強!下次平亂再不和我說我一定揍你!門主!門主!!”臨黎高臨明太多,她抱不動,隻能半托半抱着喊人。
一道勁風掃來,臨明手上一空,方才圍上來的人群被吹開一塊。面前出現一道白影,白發白衣,人如玉刻,雙目是翡翠般的湛藍,清亮純淨。
他将臨黎放于地面,一手懸在他心口,一抹濃色的煙自臨黎心口納入他掌心,臨黎的面色有所好轉,反之門主的面色愈發蒼白,最後一口血吐了出來,但他像沒事人一樣擦擦血站起身。
“看好你哥,這兩日别讓他再去平亂了。”晏清道。
臨明點頭,幾乎是托着他哥走的。
見二人身影消失在回廊,宴清轉身遣散圍觀的衆人。
孟歸湊近孟北望悄聲道:“運氣不錯,宴半仙今日沒消失,說不定我可以讓他幫咱們看看。”
話音剛落,隻見宴清猛然轉頭看向他。
直直走過來。
孟歸吓了一跳,這來勢洶洶的架勢,怕不是他說錯什麼話做了什麼事要被滅了!
宴清走到跟前,徑直掠過了孟歸,對他身側的官兵道:“生門現下已無多餘住處,勞請你們帶這批人去其他府宅。”
孟歸被他搞得險些反應不過來,見人就在眼前忙道:“門主,你能否……”
宴清像是沒聽見,一陣風似的走了。
孟歸:“……”
真是個神奇的人……可能不算人。
那黑皮官兵也挺蒙的,但沒多說,轉身去找他們頭兒了。
——
良久。
衆人離開。
宴清從長廊拐角處走出。神色淡淡,并無異常。
他往門口看了一眼,擡步走入正前方的回廊。
走了一段,他停在一扇門前。
吱呀輕響,房中的人擡起頭。
“門主!”臨明道。
屋内有兩張小床,臨明現在坐的床上躺着她哥。
她叫了一聲便頓住了,又接着道:“門主,你怎麼了?”
這丫頭脾氣大的吓死人,心确出奇的細。
宴清聞言頓了頓,道了句:“沒怎麼。”
臨明:“那你攥什麼手?”
宴清:“……”
他将手撒開。
臨明知道這石頭的脾性,不願說的事拿錘子把他嘴砸開也無濟于事。
“門主。”臨明道:“臨黎什麼時候醒?”
“多則三日,少則今日便可。”
“哦。”
晏清看看她,又道:“安心。就是普通的反噬,休息休息便好。”
“嗯。”
宴清走到床邊又為臨黎探查一番,轉身便要離去。
手剛搭到門上,他忽的收回,往後退了好幾步。
那樣子活像被門啃了一口。
臨明默默撇向她家門主攥着的手。
“躲不了的門主,認,命,吧。”她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模樣。
沒一會外面傳來哒哒哒的腳步聲,甚是歡快。
臨到門前,宴清慌忙轉過身。
門被砰的踹開,一雙手穿過腋下摟住了他的腰。
“叫我好找!我推了所有公務來找你偷情,高不高興!”女子清亮如鳥鳴般的聲音響起。
她衣着華貴,發間珠钗亂晃,正是茶樓上同孟歸搭話的那位。
宴清僵在那,沒動彈。
那女子見他不回應,鑽到面前用鼻尖蹭宴清的下巴,蹭完又叽叽喳喳的反複問高不高興。
宴清慢半拍的點了點頭。
那女子心滿意足,拽着他前襟往下拉,等宴清乖乖低下身又在他額間親了一口,親完便撲騰去臨明那裡,留門主大人獨自發愣。
“喲!這是怎麼了?你哥又犯傻了?”
臨明在外人面前老祖奶奶,此刻卻委委屈屈的摟住那女子,往她懷裡鑽:“燕姐姐……”
燕蘊籌摸摸臨明的腦袋:“乖啦,下次可一定要看住了!你哥是個死腦筋,該罵還是要罵,哪能這麼拼命。”
臨明在她懷裡嗯聲,還蹭了蹭。
“好啦!”燕蘊籌道:“我該走了!”
她揉揉臨明的腦袋起身,走道宴清身前一把抓起他那雪白長發。
“成天披頭散發像什麼樣子,過來,我給你打扮一下再走。”
堂堂生門門主,神仙親手雕刻的仙石,就這麼被揪着頭發拉走了!
臨明十分吃裡扒外的喊了句:“燕姐姐玩得開心哦!”
門被關上,燕蘊籌一路将人揪到了他自己的房間,進門就按在了鏡子前。
“我帶了兩個簪子,你是要紅的呢?還是要綠的呢?”
“苑塘……”宴清輕喚了一聲。
燕蘊籌哼哼兩聲:“這麼叫沒用,你今日栽在我手裡了!”
她拿着兩根簪子看了半天,最後道:“哎呀選不好,那就兩個都帶吧!”
說着挑起宴清一半長發,在後腦盤了個雪白的丸子。金燦燦的簪頂各鑲了一顆成色極好的寶石,造型浮誇卻不俗氣,襯的宴清那張常年波瀾不驚的臉有了些貴公子般的驕矜活氣。
燕蘊籌滿意的欣賞一翻,而後道:“好了!接下來……”
她将手伸進了宴清的衣領裡,胡亂摸索着。
宴清被她弄的一驚,下意識想跑。但還沒來得及動就被另一隻手捂住了嘴。
“你最好老實點别亂動,不然我可真要幹點什麼了。”燕蘊籌的聲音嚴肅,像是在生氣。
宴清當即僵住不動,任由她摸。
燕蘊籌的手東按按西捏捏,最後按道心口某處時宴清微抖了一下。
“疼了?”燕蘊籌的聲音傳來。
宴清不敢吱聲。
燕蘊籌松了捂着他嘴的手:“藏的挺好啊,要不是我鼻子好使還真被你糊弄了,吐血了對吧。”
相顧無言一陣,宴清先開了口:“苑塘……”
“苑什麼塘什麼,不認識。”
“……”
燕蘊籌歎了口氣,将臉貼在宴清頭頂。
宴清張了張口,還沒來得及出聲便被燕蘊籌捏上了嘴。
“我不想聽你說話,石頭長大了,竟然學會騙人了。”她半真半假的委屈道。
宴清拿開她的手:“不會了……”
燕蘊籌在他腦袋上親了一口,又從懷裡掏出一包藥。
“早料到你有傷了,好好吃藥,我要走了。”說完,她開門離去。
房内隻餘下宴清一人,手裡的藥還留着那人的餘溫。
像是鳥兒叽叽喳喳的帶來歡喜和熱鬧,又在走時叼了回去。
但它還是慷慨的贈予了一段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