識陣是當年仙人所創,專門對付亂象。
可将山河歸位,亦可透過它看見混亂的因果起因。
孟歸的左眼是被活生生煉成了和識陣有相同效果的物什。不用起陣,遇亂則現。
“這裡有亂象?”晏清道。
孟北望沒有言語,将血肉煉成法器,這該有多疼啊……
晏清看他緊鎖的眉頭,溫聲道:“沒事,過會便醒了。”
孟北望摩挲着孟歸的眼角,等待他的蘇醒。
……
孟歸做了個夢,但似乎并不是什麼夢。
府宅中血流成河、滿目瘡痍,唯餘牆頭玉蘭開的紛揚、潔淨。
在處暗門内,躲着一個死命捂着嘴的清秀少年。
那少年一身狼狽的逃了出去,卻撞上了人,他在野林中同那男人厮打,拼死而絕望。
最後滿身塵土的埋首于那人懷中痛哭。
不知何時,大雪落枝頭。少年伏案翻閱滿桌書紙。
而後少年抽長成青年。
他身着官服立于斷頭台後宣判面前囚徒。
某天雪夜,意外飲下毒酒離去,留那男人抱着他号哭不止。
男人滿目哀憤,幾近瘋狂。
那夜,大軍逼宮,殺盡滿堂衣冠,新帝登基。
而新帝日漸消瘦,終病死榻間。
而他死時,手中緊握一把雕花木梳。
……
孟歸猛然睜眼,驚坐起身。
“喲!醒了!”燕蘊籌道。
孟歸愣愣的看着她,腦中浮現夢裡那新帝的面孔。
有什麼不對……
哪裡不對……
他手抓了抓頭發,道:“有紙筆嗎?我要畫畫。”
孟北望将他帶到桌案邊,翻了張紙給他,又拿筆蘸上墨。
孟歸接過筆,龍飛鳳舞的搖動着筆杆。
燕蘊籌看他這鬼上筆的手法萬分好奇,湊過去想瞧瞧他能畫出個什麼阿貓阿狗,但當看見紙上的人當即噫了聲。
“季曉?”
孟歸停筆看向她:“你認識?”
“當然,從小玩大的,現在可是鎮國大将軍。”
孟歸聞言擡頭望向晏清。
“門主,借一步?”
晏清點頭。
二人走進一旁的房間,掩上門。
“我方才做了個夢,夢見這畫中人才是當今天下之主。不知為何會如此,我擔心同亂象有關。”
晏清:“你其實不用躲苑塘,她不會霸着皇位的。”
有些亂象生在皇宮,還同皇帝有牽連。
皇位來之不易,沒人願意拱手讓人。每當這時,朝廷同生門必會爆發一陣腥風血雨,哪怕這皇位本就不是他的,本就是同他無關的。
孟歸驚道:“當真?”
這樣的人世上可沒多少。
晏清點點頭:“她一開始便不想當皇帝,是被季鏡雲,也就是季曉和舍懸煙推上皇位的。當年那皇帝的子嗣不争氣,夭折的夭折,謀反的謀反,隻餘下一個庶出的公主,和一個不足三歲的皇子。最終郁結早逝。随後太後一心謀權,舍家名聲又太響,她便設計抄殺了舍家上下百餘口人,舍懸煙是舍家獨子,那日被家裡人推進了暗門才幸免。逃亡途中遇到季鏡雲,他便藏進了将軍府,隐姓埋名十幾年,最終為舍家翻案,将同太後聯手謀害舍家的一個大官懲治伏法,随後又順着這官員往上查。太後怕他真查出什麼,便派人給他下毒,當晚人就不行了。”
“季鏡雲一早便知太後有問題,一直暗中集結兵力,好給舍懸煙留個底。太後來這麼一出算是徹底将他惹惱了,當夜便帶兵逼宮,殺盡滿堂昏官。
“與此同時,可能是舍懸煙命大,竟然挺過來了,兩人皆沒興趣謀那個皇位,便輔佐公主成為女帝。”
孟歸蹙眉:“前半段同我夢見的一般無二,但後面的略有不同,我夢見季鏡雲當了皇帝,并當到死,不清楚那舍懸煙是死是活,不如你起識陣找一找這亂象的源頭在何處?”
晏清點頭,他盤腿坐下,地面浮現刺眼的光芒,陣法成形。
良久,光暗淡下去,晏清睜開眼。
“如何?”孟歸問道。
“舍懸煙。”
“他有問題?”
晏清點頭:“他本該在逼宮那夜死去。”
“哦!”孟歸道:“那就好辦了!現在隻需找到他,然後……”送他去死。
孟歸心頭泛起不忍。
舍懸煙東躲西藏十幾年,終于報了仇,還未真正無拘束的活過便被一盞毒酒推入了地府,好不容易獲得了新生卻又是不對的,他就是該去死的。
但因果相互牽連,一點變動都會牽連出無限災禍,縱使再不忍,也得将他推回命軌之中。
“恐怕沒那麼容易逮到他。”晏清道。
孟歸回神:“此話怎講?”
晏清道:“他在死時被卷入亂象,魂魄不得解脫,入不了輪回,一直在人間,最後目睹了季鏡雲相思成疾而死,執念融入亂象,他回到了死時,活了過來。”
孟歸了然。
一個死過一次,又回到曾經的人,他定然會有所準備,并且看來準備的還不小,燕蘊籌一個“假皇帝”成天在生門門主臉上蹦跶他們都沒有任何發覺,可見其本事之大。
孟歸道:“他會不會因亂象也擁有“仙力?””
晏清點點頭:“應當是。生門有預測陣法,這麼大的亂象卻沒絲毫反應,除了他用動了手腳也想不出什麼了。”
孟歸垂眸思索。
要想逮住他,可能得問問皇帝陛下了,畢竟臣子出不出現還不是皇帝一句話的事嗎?
孟歸轉身推門。
燕蘊籌見他倆出來道:“呦,終于談完了?”
孟歸笑道:“是啊!陛下,恐怕同你的臣子有關了。不知可否叫舍懸煙出個面,我們得逮住他。”
燕蘊籌聽聞疑惑道:“怎麼了?”
晏清将事情同她說了。
燕蘊籌靜默良久:“快要中秋了,他那日要成婚,算起來的話,他等這一日等了兩輩子,能否,等他成完婚在……”
這麼多次,至少讓他成個婚吧。
她看向晏清。
晏清靜默良久,歎息一聲,點了點頭。
燕蘊籌沖他微微一笑。
孟歸:“那便這麼定了!哦對了,不知舍公子是和哪位佳人成婚?到時我也去喝個喜酒。”
燕蘊籌對晏清道:“你沒說?”
晏清搖頭。
她笑了笑:“那我說!他啊,是那個被娶的佳人!”
孟歸:“?”
燕蘊籌笑的明媚:“娶他的就是季曉!”
孟歸睜大了眼。
他看向晏清:“原來你說的相思成疾是真相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