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我同他注定不能白首，那麼不如一走了之，過了輪回路便什麼也不記得了。”

“至少，我看見他穿上喜服的樣子，此生也了無遺憾了。”

舍懸煙生的清秀，又有股與生俱來的溫雅清高，像枝頭玉立的玉蘭花。

他輕撫季鏡雲的臉頰，站直身體看向孟歸。

“我千算萬算，硬是沒算出生門中人會在宗府，不知閣下是何時覺察潛入進去的？”

孟歸一愣，随後失笑：“我不是生門中人，就一山野間混吃等死的閑人，不知發生了什麼，腦子壞了，啥也不記得，身上有一點虎人的＇仙力＇。不過，公子是如何斷定我是生門中人的？”

舍懸煙微愣，随即失笑：“看來是我運氣不好，偏偏遇上了你們。”

頓了頓，他道：“我能看見一些不同的東西，尋常人身上幹幹淨淨，但我卻看見自己和他們不同。有了這仙力後，我在鏡中看見自己身上總纏繞着絲絲縷縷的線，黑白交錯。”

“最開始，我知道這是亂象，第一反應也是去找生門。”他垂眸笑笑：“但我真正走到生門之前，我又改變主意了。”

人一生到頭終有遺憾怨苦，倘若重回過去，有又幾人會放棄這來之不易的機會呢？

舍懸煙接道：“我記得以前幫過一個小官，叫宗文，這人一根筋的很，我幫了他，他一定要幫我。我便讓他轉移生門的注意，讓皇宮裡的亂象不被發現，好讓我藏着度過這一生。”

說到這他長歎一聲：“事已至此。我隻求同季曉完個婚，明日一早……我便去了。”

孟歸看看晏清，見他點頭便又轉向舍懸煙：“好。”

——

喜堂内。

賓客早已逃散，想來也是叫不回來了，所以台下隻有孟歸幾人。

燕蘊籌自告奮勇上前當了司儀。

皇帝當司儀，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長臉了。

季鏡雲睜着眼，但沒醒，可依舊好端端的站在那，顯然被操控住了。舍懸煙說是他若醒了便會做一些過激的事，他怕控制不住。

此時，日頭已落下，餘晖如火。

“一拜天地——”

沒有喜樂，隻餘清亮的嗓音回蕩殿堂。

但這一回，兩人都拜了下去。

“二拜高堂——”

兩生未了緣。

“夫妻對拜——”

三拜别離。

“禮成！”

“送入洞房——”

季鏡雲攥着紅綢帶，将舍懸煙牽進了洞房。

屋門咔哒關上，外頭的幾人相繼離去。

庭院内葉片作響，托出夜的蒼涼。

孟歸勾着孟北望的一根小指，對他道：“了無遺憾。你信嗎？”

孟北望側首看向他搖了搖頭。

孟歸也笑了笑。

人的一生何其漫長，又何其短暫。

隻一襲紅裝，一夜紅塵，當真能填平少時無歡樂，有情無白首的不甘嗎？

“舍懸煙能一步一步爬這麼高，我不信他的計劃獨有這麼點。”孟歸道：“他的怨，當真隻跑出去那麼一會便想開了嗎？”

宗文轉移生門注意力好讓皇宮亂象不被發現，這計劃細細想來可謂是漏洞百出，當真隻是如此？”

“不行。”孟歸拽着孟北望調頭。

孟北望道：“作甚？”

孟歸嘿嘿一笑：“聽牆角。”

二人故伎重演，隐去身形翻身上屋頂。

孟歸按着孟北望趴在瓦片上。感覺還好，不是很硌得慌。

屋内靜悄悄的，但有點太靜了，了無生氣的靜。

孟歸眉頭微緊，不确定的将臉貼了上去。随即，他戳了戳孟北望。

孟北望知他意思，用“仙力”繞屋子探了一圈。

“有結界。”他悄聲道。

孟歸：“能撕開一點嗎？”

孟北望思索一瞬道：“我試試。”

孟歸隻覺身下一震，心驚肉跳的看向孟北望。

孟北望覺察他的目光，溫聲道：“安心，我侵蝕了一小片結界，你我可透過它看見屋裡。特别小，結界内部不會有察覺。”

就像是在雞蛋上戳了個小洞，蛋液流不出，但可觀内部。

說着，孟北望手底下泛起一片微光，透出屋内星點景象。

孟歸湊過去看了看，輕聲道：“哦，他沒幹那檔子事。”

孟北望愣了愣：“什麼事？”

孟歸：“洞房夜要幹的事兒啊？”

孟北望：“？”

孟歸看他一臉茫然的樣子明白過來，随即一手捂住嘴将臉埋進了袖間，肩背微微顫抖。

孟北望看他這樣更迷茫了：“你笑什麼？”

孟歸磕磕巴巴的道：“你，開個靜音的結界，我想笑會。”

孟北望：“……開過了。”

孟歸：“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孟歸笑了好半天才消停，湊近孟北望一撩他下巴：“我也是第一次遇到你這麼潔白無瑕的人，洞房要幹什麼都不知道，你這麼多年怎麼活的？”

孟北望：“到底是什麼？”

孟歸眯眯眼笑道：“真想知道？”

孟北望點頭。

孟歸湊過去在他耳邊輕聲講解。

氣息撒在耳邊，越來越燙，最後孟北望一把捂住孟歸的嘴。

孟歸躲開，大笑着倒在屋頂上，被瓦片磕的嗷一嗓子。

孟北望面上不顯，但耳朵到脖頸都通紅一片。

孟歸揉揉頭又湊過去：“你敢向我表心意，我還以為你什麼都知道呢，原來是知心不知體啊！”

孟北望移開目光，脖頸上的紅似乎有點上臉了。

孟歸見他如此，心頭喜歡的不得了。

他有湊近了些許：“啧啧啧，誰家的美人啊？這胭脂塗的也太紅了。”

說完，在人臉上親了一口。

占完便宜，孟歸又一臉無事發生的模樣看起屋内的景象。

孟北望愣愣地，眼睛盯着孟歸，過了好半晌才清醒過來，随即便注意到了孟歸臉上那不自然的紅。

親完自己還羞了？

孟北望沒忍住輕笑一聲。

孟歸耳尖一動：“你笑什麼！”

孟北望學着他湊過去撩一撩下巴：“沒什麼。隻是小女子萬分好奇，公子這胭脂是從哪買的，竟是如此好看。”

而後貼上唇回敬了一吻。

孟歸：“……”

孟北望：“噫？好像更紅了。”

孟歸頂着發燙的臉捂住了他的嘴：“你怎麼好的不學！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