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爹還行,畢竟脾氣一直都好。但他娘可是個母老虎,這麼溫柔耐心的帶他當真是……讓人膽戰心驚。
他二位還有點沒安全感,每當夜半三更總要把他晃醒确認他還健在。畫雲妨起床氣都給治好了。
足足半個月,等到畫雲妨又能上房揭瓦滿街亂竄時他爹娘才緩過來。
畫雲妨看着鏡子裡給自己束發的親娘道:“娘,咱什麼時候回逸景村啊……”
年葉道:“再等等,等你徹底好了。”
畫雲妨:“可我已經好啦。”
“我可不放心。”
“……”
身上穿着爹娘為自己準備的豔紅新衣,玉冠被帶在頭頂,湛藍寶石在窗外照射進來的日光下熠熠生輝,顯的畫雲妨格外精神。
年葉對着鏡子欣賞片刻道:“不愧是我兒子,就是好看!”
畫雲妨看着鏡中自己問道:“我真的睡了十年嗎?怎麼沒變化呢?”
年葉笑道:“天生麗質呗,随你娘我!放心吧,别看你都三十了,放出去鐵定一群丫頭喜歡你!”
畫雲妨笑笑道:“我還是别成親了,我這性格,别給人家姑娘氣着了。”
年葉歪頭看看他:“那你可以找個男人啊。”
畫雲妨:“?”
他震驚的看着自己親娘。
年葉笑道:“這麼看着我幹嘛,斷袖之人多的是。爹娘陪不了你一輩子,希望你下半輩子有人陪,不管是男是女,隻要你喜歡那人,那人也喜歡你,以後莫要一個人便好。”
畫雲妨笑道:“您别瞎操心了,要找也找女子,我對那些龐臭的男人沒興趣。”
年葉笑道:“随你便吧,那是以後的事。”
“嘿嘿。”
年葉給他理了理鬓角碎發道:“哎呀!打扮好了!走!咱一家三口出去逛逛!今兒可是除夕,外頭老熱鬧了!”
除夕擊鼓驅疠,謂之“逐除”。
每年除夕,宮廷民間都會舉行大型傩舞請神驅鬼保平安。
正是黃昏時分,剛巧能趕上開壇請神。
街上鬧哄哄的,人山人海。
畫雲妨三人擠不動,隻能作罷,遠遠湊個熱鬧。
擊鼓三通,牛角嗡鳴。
人群中心燃起火光。
那火光似是繞了三周,又轉了方向。
隻見一戴黃金四目面具,身穿玄衣朱裳的人領着身後一衆侲子走來,那群侲子足有百來人,皆舉火把,威嚴神秘。
人群尖叫歡笑的讓開路。
“傩!傩!傩!………”
領頭的那人手持盾與戈高呼着。
畫雲妨從小在逸景村長大,沒見過什麼世面,這還是他過過陣仗最大的除夕,看的新奇又疑惑。
他轉頭問年葉:“娘,那人是幹什麼的。”
“什麼?!”周圍太鬧騰,年葉沒聽清。
“我說!!”畫雲妨扯着嗓門喊道:“那個戴面具的人是幹什麼的!!!”
年葉扯着嗓門回應:“不知道啊!問你爹!他天天愛看閑書!!”
說着一胳膊肘捅向看的快入定的畫緩。
畫緩嗷一嗓子一臉懵的看向自家娘子:“幹啥?”
“妨兒問你話呢!那個戴面具的是幹什麼的!!”
畫緩回道:“那個是方相氏!傩戲主角!”
“哦!這是要幹啥啊!”畫雲妨道。
“請神驅疫鬼!”
畫雲妨點點頭,表示了解。
那隊伍挨家挨戶的跳舞,用木劍點觸門窗。
三人跟這人群一一看過去,畫雲妨又問道:“爹!這又是在幹啥?”
“索室驅疫!”
“聽不懂!說人話!”
“……”
“爹!”
畫緩一歎氣道:“就是挨家挨戶搜查驅疫鬼!”
“哦!爹你真厲害!博聞強識!”
畫緩笑兩聲:“貧嘴。”
挺好,從前最鬧騰的人回來了。
這場戲一直持續到子時前後,傩戲隊伍将茅草紮的“疫鬼”送到了河邊燒盡,侲子撒起了“吉祥豆”,引的河岸邊一衆人等哄搶,都想讨一讨這一年開頭的吉利。
畫雲妨本來也想随人群去撿幾個,但真擠過去他便後悔了。
太!擠!了!
他頓感不妙,再想出去已經來不及了。
他被人推着、擠着,臉上神情堪稱驚恐。
這要是摔倒了,不得被踩成餅!
終于,他擔心的事情發生了,他被擠得腳底不穩,一頭朝河裡載去。
起碼比踩成餅好點。
畫雲妨閉上眼,倒在了地上。
等會兒?地上???
他又睜開眼,隻覺身下觸感奇怪,它就……不像個地。
畫雲妨垂下頭,驚奇的發現自己竟然坐在了水面上。
身下冰涼,水面光滑,但衣物卻未濕。
他用手撈起一捧水。水從指縫中流走,濺落水花。
畫雲妨正愣着,忽聽爹娘正在焦急的喊着他。
他忙站起身喊了一嗓子:“我沒事!”
“你快出來!别摔了!!”年葉喊道。
畫雲妨試着站起身,稍微滑了一下。他穩住身形,上了岸。
這兒太過鬧哄,沒人注意到他。
畫雲妨繞了一下,回到爹娘身邊。
年葉教育他道:“下回别鑽人堆裡了,一人一腳就能把你踩成餅。”
畫雲妨點頭哈腰的應了。
他搓搓濕潤的手,問道:“娘,世上真的有神仙嗎?”
年葉笑道:“我哪知道,信則有不信則無,都随便随便啦。”
畫雲妨點頭。
歸家路上,畫雲妨又問道:“咱們什麼時候回逸景啊?”
畫緩想了想道:“明天吧,如何?”
年葉本想拒絕,但看畫雲妨真的很想回去,便改口道:“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