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蘊籌澆花的手一頓,片刻後她溫和道:“你看,這花多美啊,我可舍不得不管。”
“哦……”
過了一陣,那侍女離了院。
“哎!夫人怎樣?”另一個侍女悄聲道。
“老樣子,夫人也是可憐,身為公主,夫君卻不喜她。膝下無子,在這宅院内當真孤單。”
“哎呀别提了,話說夫人為何成日守着那死人花啊,多不吉利……”
“呸呸呸,說什麼呢,那可是仙人變出來的花,哪裡不吉利了!”
“那花一般長在人家墳頭,又哪裡吉利了!”
“也是……但隻是養養花罷了,也沒什麼。”
……
晏清立于牆頭,将一切盡收眼底。
他來此,隻是想問個問題。
心裡有什麼呼之欲出,隻差一句話,一層窗戶紙。
晏清躍下牆頭,緩步走到燕蘊籌身後。
他還未出聲,便聽她道:“你怎麼來了。”
聲音平靜語調沉穩,褪去了年少時的青澀與歡快。
晏清喉頭忽的一梗。
燕蘊籌站起身,彎眼看他。
“你……可有事。”
晏清抿抿唇,張口道:“我想問,你……愛他嗎?”
燕蘊籌一愣,随即笑歎一聲:“愛不愛,不都一樣嗎?
“……”
晏清逃走了,他漫無目的的走于街道小巷。
晃蕩了不知幾天。
“我跟你說啊,那羽姑娘出嫁時可是好生風光!那十裡紅妝簡直晃瞎人眼!”
“嗐!那算個毛啊!當年公主出嫁才是風……”
“得了吧,嫁的風光有啥用,還不是不得寵?”
“哦,那你那羽姑娘就好喽!”
“那是!數一數二的才女!現在兒子都有兩個了!”
……
晏清聽了個齊全,心頭沒由來的難受。
很風光嗎?那她當時是什麼樣子?又是什麼心情?是喜……還是悲。
他越想越焦躁,當即開了陣,去到了那時的年月。
可他算錯了日子,差了一天,到了那人出嫁前。
此時高雲遮住月光,人間唯有燈火閃爍。
晏清悄悄溜進皇宮,
立于公主住宅窗邊。
他看見她孤坐桌台前梳發,墨色如瀑。
晏清站在那看了好久,幾乎丢了魂。
燕蘊籌轉頭看到了他。
她一驚,随即腳步走到窗前按住想要逃跑的仙人。
她像是喜極了,但那雙眼睛中又有一層哀傷。
晏清被她從窗外拽進了屋死死摟住,勁大的晏清幾乎喘不上氣。
燕蘊籌埋在他心口,悶聲道:“你為何要來……”
是不是懂了?是不是……也愛我?
晏清深吸一口氣:“我不知道……我不太懂,我太笨了……”
燕蘊籌緩緩松了手,後退一步坐在了床上。
她低着頭,眼眶有些紅,但還是笑着的:“不懂好啊,你不要懂了……”
晏清看她這樣,眼眶跟着一酸,脫口而出:“你能不能跟我走?”
燕蘊籌猛一擡頭。
那端坐雲間的仙人,向凡人伸出了手。
眼中的淚幾乎要落下來,但又被生生憋回去。
她搖了頭,笑着道:“凡事終有因果……我是懂的。你也清楚,我不能跟你走。”
晏清心頭泛起濃烈的不甘:“可你不愛他,你這輩子隻能如此了……”
燕蘊籌說了一句同未來一樣的話:“愛不愛,不都一樣嗎?”
晏清說不出話了。
忽的,有人捏住他的下巴,溫熱堵住了唇。
他被按倒在被褥中,雪發散了漫床。
過了好久,他幾乎喘不過氣,手無意識的推身上壓着的人。
但就是推不動。
淚水終于滑落,不知是因為透不過氣,還是心中情緒太過沉重。
許是不忍,燕蘊籌放過了他。
她枕着起伏喘息的胸膛,輕聲道:“明天……我大婚,你要不要來看看。我那天會很漂亮的。”
淚又落了下來,還夾雜着喉頭壓抑的嗚咽。
燕蘊籌抹去他臉上的淚水,親吻他的眉心:“好了,莫哭。想我了,就來看看我吧。”
……
宮女推門而入,之見公主端坐于鏡前擺弄着明日出嫁的飾品。
“公主,該睡了。明兒還要成婚呢。”說着便理了理床上的被褥,忽的看見一片濕痕。
她道:“噫?怎的濕了一塊?”
燕蘊籌道:“我剛起來,剛才喝水灑的。”
說罷,遣散宮女,熄了燈。
而宮牆外,那雪白身影也如雲煙消散不見。
他不打算去看那場盛大的婚禮了,或者說……他不敢看,他怕看了就忘不掉、放不下。
當年畫雲妨說有情是多麼好。但卻沒告訴他,有情是多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