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陛下最近的課業大有長進,我看陛下與當年的你都差不離呢!”
蕭珩微微一笑:“老師謬贊,這個……桂花糕勞煩老師您也給陛下帶一份,我看陛下他近來身體不大舒服。”
蕭珩将兩份桂花糕遞給紀元,續道:“老師,陛下他年紀尚小,先帝與生母也去得早,還要勞煩您多關心他。”
紀元接過糕點,捋須長歎道:“這個是自然,隻不過陛下他年紀雖小,可心思卻深沉,我雖為老師,可很多時候根本猜不透陛下在想些什麼……”
“勞煩老師上心了……”
“好,不過容瑛你也要照顧好自己啊,畢竟老大不小了,也該娶親了。我聽說誰家的那個女兒不是傾心于你嗎?你怎麼也不跟人家多接觸接觸?我和你說啊……這男大當婚,女大當嫁……”
蕭珩忙道:“老師,您是不是還要去授課?”
“壞了!你不提醒我都差點忘了!走了走了!”
蕭珩躬身長拜:“老師慢走。”
紀元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朱牆長柳下。
太極殿西宮。
皇帝元旻一早就在書房裡等着了。
紀元進去後連忙俯身下拜:“微臣來遲,還望陛下恕罪。”
“無妨,老師起來吧。”
“多謝陛下。”
紀元剛剛站起來,元旻便拿着寫完的字帖給他看:“老師,這是我今日臨的字帖,您看怎麼樣?”
紀元仔細看了半晌後,這才說道:“陛下筆力遒勁,自成一風,自然是不錯的。”
“哦,那與蕭大人相比如何?”
“陛下是天子,字裡行間自帶王者氣度,容瑛練的書法與陛下大相徑庭,也就不能與之相較。”
“朕明白了。”元旻點了點頭,微笑道,“那老師開始今日的課程吧。”
“好,對了陛下,這個給您。”紀元将懷裡的桂花糕拿出來雙手呈給元旻。
元旻打開油紙包,在看見裡面還散發着熱氣與香氣的桂花糕時,眼睛亮了亮,擡頭問:“老師,這是您專門給我帶的嗎?”
“是蕭大人讓我給您的,他說您近日身體不大舒服,擔憂您不思飲食,有礙龍體。”
元旻聞言沉默了。
半晌後,他才似笑非笑道:“那可真是多謝蕭大人了。”
*
于文清的案子整整審理了一個多月,他被判處死刑那日是一個陰雨天。
同時,于忠也在這一天無罪釋放。
他已年過五十,前來接他的隻有府中的一個老奴,兩個孱弱的影子互相扶持着緩行在冷雨中。
蕭珩執青傘在遠處遙遙相望,旁邊薛仲懷道:“他一直以為自己是因為得罪了太後才被關的,直到現在他都不知道自己的兒子馬上就要被五馬分屍了。”
蕭珩看着他的身影久久沒有說話,薛仲懷索性也閉了嘴,兩個人站在高牆下靜靜看着于忠的背影消失在雨幕中。
三日後,于文清在城南行刑,蕭珩是監刑官。
在此期間,于文清的各處私宅全部被查封,金銀财寶也悉數上繳,就連于府也沒能逃掉,蕭珩帶着官兵搜查于府時于忠就坐在府門口,他經曆了牢獄之災,整個人都呈現出一種病态的蒼白與削瘦。
于忠拄着一根拐杖,坐在太師椅上冷眼看着蕭珩:“蕭大人要搜府那便搜吧!”
蕭珩一身朱紅官袍,朝他揖禮:“得罪了。”
後者冷哼一聲,沒有說話。
蕭珩揮揮手,身後的數百名士兵蜂擁而入,将于府翻了個底朝天,這陣仗過大,街上甚至聚攏了許多百姓竊竊私語。
一炷香後,領頭的士兵前來禀告:“蕭大人,于府上上下下全部搜過了,除了這些什麼都沒有了。”
蕭珩擡眼掃過士兵搜出來的那幾樣東西。
為數不多的銀錢,一堆洗得發白的衣服,還有幾箱書和畫。
他能想到的,于文清将他爹瞞得這樣好,自然不會把贓物藏在于府裡。
可他還是搜府了,不如此,如何給于忠清白?
想到這裡,蕭珩竟不自覺扯出一個笑容,再次向于忠盈盈下拜:“得罪了,于大人,微臣也是秉公處理,若有冒犯之處還請見諒。”
于忠握着拐杖的那隻手青筋暴起,指節發白,他緊緊閉着眼睛沒有說話。
蕭珩也不指望他說些什麼官場上的客套話,既然任務完成他便轉身回去複命。
可一隻腳剛邁出去,他便被于忠叫住了。
蕭珩轉身回頭,站定。
于忠睜開了眼睛,冷眼看着他:“蕭珩,你與太後蛇鼠一窩,禍亂朝政,他日你在史書上能落得什麼名聲?!将來入了地府見了先帝又該如何自處?”
“史書清白與我不過缥缈浮雲,至于地府
……”
“去不了”蕭珩唇角勾起一抹譏诮,“我這種人是要下地獄的。”
于忠霍然睜大雙眼:“你……你!”
他被他的這番離經叛道之言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蕭珩反而微微一笑,袍角在風中淩亂翻飛:“于大人,您是清白之人,理當長命百歲,安享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