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事”元旻收回目光,淡道,“三日後,你與蕭珩同去。”
“是,多謝陛下。”
在這三日裡,阿玉和蕭珩也沒閑着,兩人經常乘馬車前往洛州刺史州衙商讨修繕河堤的事情,一忙就是一整天,等回宮的時候往往過了宮門下鑰的時間,不過皇帝給了她特批文書,因此她這些日子即使回去的很晚也無妨。
這日她和蕭珩跟随洛州刺史楊文明到洛河附近村落忙碌招募修繕堤壩工人的事情,等結束時天已經黑透了,兩人坐在馬車上,四周昏暗靜谧,隻有急促的馬蹄聲“哒哒哒”地響個不停。
車廂狹小,當身處黑暗時,旁邊人的存在就會被無限放大,阿玉此刻就是這樣的感受。
明明兩個人隔着一段距離,可他隐在黑暗中的身體像是一座無形的大山籠罩壓迫着她,令她喘不過氣。
不知過了多久,阿玉忍不住側頭看蕭珩,可剛轉頭,她的目光冷不丁就撞進了他的視線裡。
目光交彙,阿玉心頭猛地一顫。
黑暗裡,他的眼睛很亮,像琥珀一樣,将她吸了進去。
阿玉臉上燒起來。
蕭珩溫潤的聲音在車廂裡響起,如松山清風:“怎麼了?”
“……”
她眨了眨眼,說:“熱,好熱啊……”
阿玉目不轉睛地看着他,一隻手探出,将身旁的車簾撩了起來,微涼的夜風灌進車廂,她這才感到好受了些。
在兩人的對視中,阿玉率先移開目光看向車外,晚上的銅駝街空無一人,夾道高門華屋内,透出暖色的燭光,映亮了遠處的不知名的花樹。
蓦地,花樹簌簌而動,抖落了不少粉色花瓣,在寂靜的夜裡猶如下了一場花雨,甚至其中的一片花瓣乘着夜風竟然飄進了車廂裡面,正好落在阿玉的膝蓋上。
阿玉捏起花瓣,笑了笑,看向蕭珩:“果然是春天了,花都開了。”
蕭珩看着她,少女白皙的臉上不知何時染上了一層绯色,在涼薄的夜色下更顯靡麗。
他猶豫了半晌,還是忍不住開口問:“後院的櫻桃花也開了,你……”蕭珩盯着她,試探着問,“你……想去看看嗎?”
阿玉愣了愣,擡眸看向他,後者神态很平靜,看不出什麼。
她的心裡陡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情緒,當初自己留下一封書信不告而别,如今已過去多年,面對他的邀約,她幾乎下意識地生出一股近鄉情怯的膽怯來。
蕭珩察覺到她的抵觸,忙道:“如果你累了的話那改……”
“我想去。”阿玉打斷了他,這句話幾乎是脫口而出,不假思索地,完全沒有經過思考,阿玉看着蕭珩,再次道,“我想去看。”
蕭珩笑了,連眼角眉梢處都染上了零星笑意,他朝車外揚聲道:“不去皇宮了,直接回蕭府!”
“欸!好嘞!”車夫一甩馬鞭,驚得黑馬打了個響鼻,立即轉頭往蕭府辘辘而去。
很快,馬車在蕭府門前停了下來。
兩人還未下馬車,衛昶的聲音便迫不及待地響了起來:“郎主!您回來啦!”
阿玉看了蕭珩一眼,後者掀開轎簾,溫聲道:“走吧。”
阿玉跟在他後面下了馬車,衛昶剛要笑着同蕭珩說些什麼,可看見緊跟在後面的阿玉時愣住了。
“你怎麼也在?”衛昶看着她,面色陰沉。
“餓了嗎,我讓劉伯做點東西吃。”蕭珩并未理會衛昶,而是轉頭對阿玉道。
阿玉點點頭,說:“好。”
兩人一同進了蕭府,隻有衛昶還孤零零站在冷風深夜裡,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
阿玉邊走邊打量周邊的一切,這裡還跟她離開時一樣,沒有什麼變化。
就在這時,一聲激動略帶沙啞的聲音驟然響起:“玉丫頭?!”
阿玉蓦地停下,甫一擡頭,就看見劉伯站在一棵槐樹底下正愣愣看着她。
“玉丫頭?!真的是你嗎?!”劉椿上前走了兩步,似是不敢置信般揉了揉眼睛。
阿玉看着他愈發佝偻的身影和滿頭的白發,紅了眼眶:“劉伯,是我。”
“玉丫頭,你回來了!!”劉椿一瘸一拐地奔了過來,幹癟的手撫上阿玉的頭,摸了又摸,渾濁的眼睛裡都是眼淚:“你長高了,可人卻瘦了,怎麼,是在親戚家待得不好嗎?”
這句猶如至親長輩般的關懷,令她鼻子一酸,掉下了眼淚:“沒有,劉伯,我進宮了,做了女官,如今過得很好。”
“做女官啦?!我就知道我家玉丫頭是個有出息的孩子。”
阿玉不語,隻是一個勁兒的掉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