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安然被顧清淺的态度吓得一個激靈,從旖旎中清醒過來,嘟嘴道:“我知道,這不是在您跟前嘛,我就随口一說。”
他實際上是想測試一下顧清淺對他的縱容度在哪,隻是這忽然轉變的态度讓他心涼了半截。
“在我面前也不要說,随口一說的習慣,一旦在我面前養成,出去外面很容易秃噜出來,我不在京都,你得謹言慎行。”
顧清淺知道蕭安然沒壞心思,雖然聰明,但是,嘴上總是沒個把門的,這容易招來殺身之禍,他一旦心軟縱容,後果不堪設想。
“好吧,師傅什麼時候走?”蕭安然不想跟他掰扯這些,拐個彎換了個話題。
既然顧清淺要出征,那他就得安排後面的事情了,正愁滑闆車找不到借口送給小皇帝呢。
“五天後一早拔營出發。”顧清淺答。
“師傅,那天我能去送你嗎?”蕭安然問道。
“可。”
夜幕漆黑,繁星隐秘在黑夜裡,月兒也躲懶,室内的蠟燭輕輕搖曳,春天的氣息撩得人慵懶,昏昏欲睡。
蕭安然打起了哈欠,眼角還殘留着生理性的淚珠,猶如梨花帶春雨,晶瑩得讓人想珍而藏之。
顧清淺看得出了神,良久寵溺道:“睡吧,小懶蟲。”
蕭安然翻身看到毫無睡意的顧清淺,好奇地問道:“師傅你不累嗎?”
“不累!”
顧清淺出征了無數次,第一次有了出征前的擔憂,之前一直不明白那些将士離别前的憂愁,他此刻好像有了,他隻想臨行前多看看蕭安然。
他輕輕摩挲着手中瀑布般的長發,幾經猶豫:“你明天還要我送你回府嗎?”
“既然師傅五天後就要出征了,我就多陪陪你吧,不着急回去了。”
顧清淺心中的失落少了幾分,輕聲‘嗯’了一聲。
初夏伊始,夜深人靜的夜空下,青蛙呱呱,與室内兩人的低語交談形成一曲離别之歌。
蕭安然今天受到驚吓被安撫,熱水一泡,累得他眼皮打架,沒多久就扛不住睡了過去。
顧清淺等蕭安然頭發幹透,替他掖了掖被子,這才輕輕關上門轉身出去。
微風襲來,下人們也已經熟睡,顧清淺撚了撚手指,走向寬闊而清涼的院子。
他心情有些低落,睡意全無,獨自走到後院,看着蕭安然的滑闆車出神,他心中隐隐不安。
看着朦胧的月色,愁緒愈來愈濃,幹脆在院裡練起了刀法,練完一套,周身汗津津的,回身來到蕭安然修的浴室,摸着陶瓷浴缸,清涼潤心。
蕭安然那天在耳邊介紹的聲音在他耳邊穿過:“這是陶瓷做的浴缸,灌滿熱水,放上喜歡的香料,泡在裡面,可舒服了。”
顧清淺鬼使神差地放了慢慢一浴缸冷水,泡在裡面,慢慢的,躁動的心終于靜了下來,心想還真的挺好用。
顧清淺躺在浴缸裡,看着花灑,陶瓷洗手盆,光滑的瓷磚,長長的水管,心中的眷戀瘋漲,原本是縱着他性子,為了讓他不那麼郁悶,纾解喪親之痛而答應他建造的東西,此刻他卻用得順心順意。
原本他以為蕭安然久住深宮,過得日子清減得很,甚至因為身世的問題,他連溫飽都艱難,出來貪圖享樂,沒想到做出來的東西,還能利國利民。
顧清淺此刻有些看不明白蕭安然了,明明不喜歡李圖,卻又去招惹他,明明建造這些東西,可以偷偷把圖紙給到太後手中得到太後的重用,他卻偏偏要拐那麼大的彎,讓自己身陷險境。
他知道蕭安然作為皇子,處境艱難,他不想他深陷黨掙,可他偏偏自己一頭紮了進去。
這次出征,他本想帶蕭安然去,路上好教他練練拳腳,見見不同地方的風土人情,讓他長長見識,以後能有自保的能力,隻是今天發生的事情打亂了他的節奏。
如果蕭安然有争搶之心,去建功立業,進入朝堂才是最穩當的路子,可看蕭安然的意思,他好像對戰場不感興趣,這又是為什麼呢?他攪進去又沒有足夠的支撐,會死無葬身之地的!
顧清淺想到他壓根護不住蕭安然,心中煩悶,幹脆起身去了蕭安然的房間,看着他沒心沒肺地睡得安穩,他又覺得可能是自己多心了。
天空不知何時開始淅淅瀝瀝地下起了雨,顧清淺給蕭安然關好了窗退回自己房間,一夜無眠。
接連幾日,陰雨連綿,煩人得很。
開拔北上這天,皇帝,太後,衆将士都在城門口送行,蕭安然收拾好了行李,跟着顧清淺來到城門邊,見過太後和小皇帝,默默地站在一邊目送顧清淺遠征出行。
顧清淺與副将們點撥完畢,與皇帝辭行,擡頭深深看了眼旁邊的目不轉睛盯着将士們看的蕭安然,最終什麼話都沒說。
蕭安然感覺到那到猶如實質的視線一直粘在自己身上,疑惑地轉頭,用唇語問了問,沒得到回答。
蕭安然此刻才有一種離别的愁緒,打仗是很殘忍的,萬一顧清淺有個三長兩短,他好不容易培養的靠山就沒了。
蕭安然在顧清淺轉身的一刹那,對着他喊,
“師傅,祝你旗開得勝,我在京都等你,記得保重,别受傷。”
蕭安然的大喊,回蕩在城牆之上,空靈得讓人覺得有幾分憂愁,怎麼看都是師徒情深。
皇城上的人竊竊私語看向蕭安然,有驚豔,有不屑,有蠢蠢欲動,有貪婪,蕭安然一概不理,隻是看着那修長的身影行注目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