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好的。”祝在把折疊桌拆開,平放在沙灘上。
海風吹動她的外衫,有點冷,她拍拍手上的灰,将拉鍊拉起來收緊領口。
賀遙走過去幫她把其餘的桌椅打開,将餐布鋪平。
“聽阿莫斯的口音……他好像是倫敦人?”賀遙略帶試探地問她。
“是雷丁市人,隻不過在倫敦讀過幾年大學,口音有點同化。”
“你和他是同學,還是同事?”
祝在剛想習慣性回他,頭才擡起,盯着他又不說話了。
“你問這些是想幹什麼?”
賀遙四處看看,聳聳肩,語氣自然:“不幹什麼啊,我純屬就對他這個人比較感興趣。”
“啧,”祝在哼笑一聲,看他的眼神多了幾絲意味不明的情緒,“沒想到你還對阿莫斯感興趣?哪種興趣啊?”
“你能不能别胡說八道。”賀遙臉一黑。
祝在假裝沒聽到,自顧自地勸誡他:“不過他挺直的,身邊女伴也多。再說了,你嘛,要身材沒身材,要顔值沒顔值的,随便拎一個出來你都比不過。”
分析得頭頭是道,一本正經。
賀遙悶了半晌,隻憋出一句話:“你真的和以前不大一樣了。”
她輕笑一聲,彎身去拿腌制後的牛排。随着低身的動作,那微透外衫下的起起伏伏露了些微出來。恰如這海浪的花邊,慫恿着往岸線外爬。
瘋狂,迷惘,沒有方向。
賀遙隻覺呼吸一滞,指尖好似瞬時陷入水汪汪的海綿裡。
印象中的柔軟觸感無限放大,席卷到身體的角角落落。
他喉結滾了滾,剛想說點什麼,便聽到祝在輕嗤了一聲。
一陣鹹濕的風吹來,将她鬓邊的頭發吹落。
“我以前什麼樣的?”擡手将碎發别在耳後,祝在望着他,似乎覺得有點好笑,“别老說以前以前,以前可沒什麼好懷念的。”
說完她把一堆未拆封的調料遞給他,“把這拆了。”
賀遙将視線從她身上緩緩移開,接過的動作略帶散漫:“确實,畢竟以前的我沒現在好看。”
祝在一頓,繼而發出靈魂拷問:“……是什麼讓你變得臉皮這麼厚,并且這麼沒有自知之明的?”
他的眼神諱莫如深,“是你。”
祝在表情瞬時木了下來,懶得跟他廢話,扭頭就要去找阿莫斯。
賀遙下意識拉住了她的手腕,溫涼觸感,被他略有薄繭的指尖勾着。
祝在心一跳,看着他青筋虬結的手背,恍惚發現他好像也與曾經不大一樣了。
學生時代的他是溫潤秀氣的,給人的感覺像張白紙,話不多,卻也能成為很多人心中可望不可即的高嶺之花。
現在的他更成熟,雖然稚氣已經褪去不少,但偶爾動作卻帶着點莫名的痞氣,是前所未有的。
“先别過去。”賀遙低啞的嗓音裡似乎帶着點可憐兮兮的乞求。
祝在被這聲音蠱惑得有點失神,愣了片刻才迷惘地問:“什麼?”
賀遙沉沉望着她,她漆黑的眼睛裡倒映着他的身形,小小的,看不清晰。其餘幾分空間裡全是海邊的火,海邊的夜。
就像他不知道他還在他心裡哪個角落一樣,讓人捉摸不透。
或許,他已經不在她心裡了。
頓了頓,賀遙松開她的手,轉身從地上的袋子裡拿出幾袋肉。
他低聲絮絮叨叨地道:“我的意思是,别過去找他,這邊東西還沒弄完。你走了想讓我一個人幹?我以前怎麼沒有發現你這麼沒責任心呢。”
也不知道是他哪句話戳中祝在了,祝在眉目間的神色霎時變冷。
她唇邊泛起一抹譏諷的笑,語氣微涼,“誰能有你沒責任心?”
話落,頭也不回地找阿莫斯去了。
桌布的一角在風裡肆虐張揚,輪船的汽笛聲蓦然響起。
賀遙看着她的背影,臉上盡是茫然。
“我怎麼沒責任心了?”
低頭瞅了一眼手裡的雞腿,他沒好氣地将它撕開扔到燒烤架上,自言自語道:“我要沒責任心,怎麼跟中邪一樣這幾年都想着你呢。”
*
阿莫斯正在海邊小店裡找老闆買酒,老闆是個頭發微卷的男人,個子不高,年齡大概三十多歲。
祝在走過去的時候,他們正聊得熱火朝天,談論的話題讓祝在覺得自己好像找錯人了。
“你多大年紀了?”賣酒的老闆問。
“二十六歲,身高一米八三,體重七十五千克,未婚。”阿莫斯答。
老闆有點詫異地看着他:“你怎麼一口氣說這麼多重要數據?不過這倒是正合我意。”
阿莫斯聳聳肩,很自來熟地将吧台上的空杯取下來放在老闆面前,“因為每一個問我年齡的人都試圖知道我的身高體重還有婚姻狀況,好方便他們給我介紹對象。”
“那你有什麼擇偶标準?”老闆給他開了一瓶啤酒倒進杯裡,“或者說,你覺得我怎麼樣?”
阿莫斯剛準備拿酒杯的手一頓,有些遲疑地看着他:“你認真的嗎?”
老闆指了指店門口的招牌,“當然,我可不随便請人喝酒的。”
阿莫斯定睛看去,隻看見木質招牌上歪歪斜斜刻着幾個英文小字——The Scrooge's Tavern(吝啬鬼的酒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