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散落的浴袍重新穿上身,坐着等她出來。
然而十分鐘甚至二十分鐘了,她都不曾出來。賀遙漸漸意識到有些不對勁,心裡頭閃過各種例如長時間熱水洗澡導緻缺氧昏厥的念頭,急急忙忙打開洗手間的門。
裡邊卻空無一人。
浴室的水龍頭不斷放着水,嘩嘩啦啦,水花濺濕了賀遙的腳。
他不明所以地愣在原地。
“咚咚咚——”
恰逢敲門聲響起,賀遙忙走過去開門,一位年輕的服務員小姐微笑着看他,她身後還跟着個人高馬大的男人。
“先生您好,請問現在方便我們過去維修洗手間的水管嗎?”
他頓了一下,才意識到水管壞了,“當然可以。”
賀遙站在旁邊,眼看着兩個人在洗手間忙活了一陣。臨走時,服務員視線在他脖子上微頓,看向他的眼神都略帶暧昧。
“這邊水管已經修好,先生您可以随意使用了,請問還有什麼可以幫您的嗎?”
“你知道那位向你們報修的女士去哪裡了嗎?”賀遙問道。
“這個我們并不知道,”女服務員朝他抱歉地笑笑,“不過……我有看到她和一位男士提着行李箱離開了酒店,臨走時還補交了一夜的房費。——我們就先不打擾您的休息了,有事需要幫忙可随時撥打前台服務電話。”
目送服務員離開,賀遙依舊還有些沒回過神來。他關上門,走進洗手間,鏡子裡的他看着倒是精神十足,俨然是吃飽了也睡飽了。
隻不過——
這脖子上密密麻麻的牙印,未免也太多了。
賀遙左看看,右看看,發現牙印不隻是脖子上有,連手臂和肚子上都有。
想到剛才服務員的話,他動作一僵。
她和阿莫斯已經走了?
一股怒意排山倒海般湧上賀遙心頭。
“操!睡完就跑,祝在你真行!”
*
倫敦七月末的天氣比大開曼島不知道冷了多少,祝在穿着鵝蛋黃的薄毛衣,坐在租來的鄉村小别墅裡陪祝好曬太陽。
“祝,你怎麼不讓她穿上我買的小花裙子?”阿莫斯拿着園丁剪,站在籬笆内的郁金香園裡嘀咕。
祝在頓了一秒,“你難道沒發現你買的小裙子大了不少麼?”
“有嗎?”阿莫斯撓撓頭,“可能因為我沒照顧過這麼小的寶貝,不太能一眼看出來尺碼,抱歉。”
“衣服小了,可以留着長大點了穿,不着急。”楊媽端着一籃洗淨的本地櫻桃過來,放在祝在面前的茶幾桌上。
她蹲下身,拿食指尖勾了勾祝好的下巴,用中文逗她,“祝好好,叫楊奶奶。”
阿莫斯聽到楊媽說叫奶奶,當即就疑惑地回頭了,“叫奶奶?楊媽,哪有那麼老,您才四十五歲呢。”
“我跟祝在的媽媽一個輩份,怎麼就不能奶奶了?”
“咿——呀——”
祝好的注意力全被那籃子櫻桃吸引了,伸出小蘿蔔尖尖般的手,指着櫻桃,口水随着咧開的嘴流了出來。
祝在拿紙巾給她擦幹淨,“寶寶,是要吃櫻桃嗎?”她從籃裡拿出一顆櫻桃,遞到祝好面前。
祝好黑漆漆的眼睛盯着櫻桃,雙手同時伸出,朝着祝在手裡的櫻桃一夠。祝在眼疾手快躲過了,将櫻桃直遞到她嘴邊。
“這個果果不能自己吃哦,得媽媽喂,知道了嗎?”
她懵懵懂懂地看着祝在,緩緩長大嘴巴,等待她的投喂。
楊媽笑着感慨祝好長大了,不經意轉頭看阿莫斯,見他正拿着園丁剪剪郁金香的枝葉,當即就是一陣老眼昏花。
“哎喲!阿莫斯,那個玩意兒你可别亂剪!”
“不是枯葉就應該剪掉?你看它都黃了。”
“那是昨天太陽太大,曬的,給它喝點水就行了。”
楊媽念念叨叨地奪過阿莫斯手裡的剪子,“一邊去!吃你的櫻桃去,少給我添堵。”
“我不吃,我能幫您做點什麼嗎?”
楊媽敬謝不敏,一巴掌拍在了他手臂上,用英語回絕,“不用了,我非常感謝你。”
“祝在就跟您學的吧,怎麼老拍人?”阿莫斯委委屈屈地捂着手臂。
“畢竟祝在從小跟在我身邊,什麼都能學個七八分像。”
“以後祝好可不能跟着你們兩個,那太可怕了。”
祝在給祝好喂完一顆櫻桃,輕輕擡頭睨了他一眼,“不然跟着你,和你一起百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
也不知道這句話哪裡讓祝好覺得好笑,一陣銀鈴般的笑聲蓦然響在别墅露台中。她笑了一會兒,又不停地接着笑。
阿莫斯像是發現了什麼新鮮玩具一樣,洗了手去逗她。
祝在的目光放到祝好身上,一直不曾移開。楊媽收好剪子坐到祝在身邊來,笑看着這一幕,内心覺得無比溫馨。
“快八月了。”楊媽歎了口氣,看向祝在,欲言又止,“……你爸爸生日也快到了,明天我給你訂回國的機票吧。”
祝在一怔,目光沒有聚焦地看着那邊的祝好。
接着,楊媽語重心長的聲音又響在耳側。
“畢竟他……也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