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裡很昏暗,主人似乎是不喜光透進來,将住處藏得極深,洞壁上爬滿了潮濕泥濘的青苔與不明來路的成片白白綠綠的東西,洞頂時不時還往下滴着滑膩的污水,地上也是髒得難以下腳,青苔、塵土與污水融為一體,整個洞穴狹窄異常,隻夠一人彎腰通過,然而卻長得沒頭。
邬玄燭眉頭皺得極深,單薄的身體穿梭在洞穴之中,身上罩着一個微弱的結界,虛虛地将他和洞壁髒污隔開來。
他過得還算容易,但盛晔就沒有這麼輕松了,他身上也罩着邬玄燭施的結界,隻可惜他的身形太高大了,擠過洞穴萬分勉強,明明已經封了嗅覺,他還是很膈應地微微憋着氣,仿佛能聞到這狹小洞穴令人作嘔的氣味一般。
照理說他們兩個外來人,應當可以對這山洞穿梭自如才對,可不知怎的,夢境好像和他們對着幹一樣,偏偏這髒污岩洞他們穿不過,還得自己費勁鑽。
走了許久,他們終于隐隐聽到了有人談話的聲音,邬玄燭回頭朝苦不堪言的盛晔比了個手勢——顯然酷愛潔淨的舊谙上仙也接受不了,能不開口就不開口,二人加快速度往裡走。
盛晔翻了個白眼,心裡把這位住在洞穴裡的臭鼠罵了千萬遍,心想臭鼠不愧是臭鼠,從頭爛到尾,也不怕被熏死。
等他們探出洞口,皆是愣了愣,因為那位有着惡趣味的臭鼠——準确的來說應該是黃鼠狼,竟是前不久見到的春姨!
盛晔恍然大悟,怪不得她要往自己身上撒那麼多香粉,原來是怕一身臭味被聞到。
洞裡頭倒是比較大,點了幾盞燭燈,照亮了整個布設,這裡面有一張床,一張木桌,一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春姨面前竟還有一隻小黃鼠狼,應當是還沒修出人形,隻見它跳到木桌上,與春姨相對,尖尖地叫喚了一句。
盛晔和邬玄燭二人都沒修過鼠語,沒聽懂它在瞎叫喚什麼,卻聽到春姨道:“别急眠兒,這幾日你吸取那狐狸的修為不是已經可以撐得幾日人形了嗎?怪隻怪那狐狸修為太弱了,自己還沒修出人形呢,不過沒關系,等你吸收完了它的修為,娘再把它的妖丹給吞了,便能助你一臂之力,早日修得人形。”
邬玄燭這才發現,原來在一個角落裡,四仰八叉地躺了四五隻動物的屍體,最裡面還有一個籠子,裡面關着一隻紅狐,端的是奄奄一息,趴在那無聲無息,火紅的皮毛上帶着血迹,像是被抽打出來的,若不是它的尾巴時不時抽動一下,邬玄燭真的會以為它已經死了。
看到這狐狸,盛晔差點忍不住就要爆粗口了,這洞裡他媽的有兩隻黃鼠狼還不夠,竟還有一隻狐狸!
他心如死灰,已經顧不得思考了,隻想趕緊逃離這地獄一般的岩洞,不然他覺得自己必将會與這兩隻黃鼠狼鬥個你死我活。但他馬上又哀莫大于心死地想到,自己非夢中人,還碰不到這破鼠。
他覺得自己快瘋了。
隻聽那春姨又道:“這火狐一族可真是狡猾啊,不僅難抓,竟還有奪人面貌的妖術,哼,說什麼是地位最高等的妖族,還不是會些偷雞摸狗的妖法,真是有天大的臉面稱自己高人一等啊,這還不是被我捉住了嗎?”
說着她便洋洋自得地笑起來,走進那籠子,伸出穿着紅鞋的腳狠狠踹了一下籠面,原本氣息奄奄的小火狐被突然驚醒,血色眼瞳似琉璃珠,遍布恐懼地看着立在前方的女人,膽怯地将自己蜷縮起來,縮在本就不大的鐵籠一角,全身畏懼地顫抖着。
春姨冷笑了一聲,拎起籠子用力晃了晃,眼神像淬了毒一般,含着對本族被壓迫的不甘,對擒得火狐的自豪,對妖丹的貪婪,對所有自稱有高貴血統妖族的不屑,陰狠地盯着縮在角落畏怯的紅狐,慢悠悠地對身後小黃鼠狼說:“眠兒你且等着,等我把妖丹拿到手,便立刻去把雲姬的面皮給剝了,拿來與你,此後還有他什麼事!不過是有副好皮囊罷了,還真給自己擺上譜了,有那張臉,誰是雲姬都一樣,庸俗的凡人隻認識那一張臉。”
“看他最近一副病得要死的模樣,估計用不了幾個月便魂歸西天了,到時還省了我編造借口,正好。”
邬玄燭瞳孔蓦地縮小,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聽身後小黃鼠狼又叫了幾聲,春姨丢下籠子,也不管火狐死活,略帶無奈地說:“沒辦法了,隻得委屈你幾天,這附近的妖族能抓的我都逮來給你了,連外面花草樹木的精氣你也吸了去,卻也還是沒化形,等明日你将這破狐狸靈氣吸完,若是還沒有得到永久的人形,娘再給你想辦法。”
沉浸在死氣中的盛晔早已回過神來,将春姨的話一并聽了去,漆黑的眼底透出絲絲殺氣,他面無表情地想道:“宵小鼠輩也敢如此膽大妄為,等我出去将你炖了給小結巴吃。”
吸收了這麼多精魂也不見得修出人形,不是廢物蠢材是什麼,給再多的小妖修為也一樣,不思進取坐等修為,天下哪來免費得餡餅的好事,明白天道倫常卻還要逆之,耍些小聰明,到頭來隻會害的那小破鼠遭到天雷反噬,魂飛魄散,永世不得再入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