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叫扶門?”
“這個……”
阿霰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不知是什麼這麼難以啟齒,她抓了抓原本就亂糟糟的頭發,道:“……婆娑一族隐姓埋名許久,不敢向外聲張,怕惹來禍端,可如今的婆娑族已然不是當年殒魂淵的婆娑族了,我們偏安一隅,雖說也不失為一種良策,可……”
“可你不舍得讓自己的族人過這種畏畏縮縮的生活。”邬玄燭低頭看着自己弟子羞紅的臉,卻異常堅定的黑眸。
“是,過慣了安于一方偏于一隅的日子,族人們越發向往熱鬧的生活,我也想為他們的向往出一份力。”
盛晔對着阿霰挑了挑眉,有些意外。
沒想到年紀不大,志向卻不小。
“好,”邬玄燭目光凝在阿霰手中的刀上,面上看不出他在想什麼,過了一會兒,他才道,“以後不論你是否在我門下,我會協助你的。”
阿霰說完這一番話,原本臉都紅透了,生怕師尊和盛晔會嘲笑她的癡心妄想,沒料到竟是這種反應,鼓燥之餘還生起了一些希冀和恩謝,可還沒等她跳起來感謝一番,後半句話就立馬澆滅了她的雀躍,阿霰愣愣地,“師尊,您說什麼?什麼叫做‘以後不論你是否在我門下’?”
邬玄燭思忖着,道:“拜師也不是那麼簡單的,我隻是作為你們暫時的師尊,往後真正的師尊是誰,還是得看你們的靈器,隻有相同的靈器,才能劃入師門。”
阿霰徹底傻了,有些不知所措,她好不容易拜入上仙界大名鼎鼎的舊谙上仙門下,卻突然被告知要換師尊?
小姑娘很感性,低頭看着手上沉甸甸的打到,帶着哭腔道:“那我……那我不願……”
似乎是看出她要說什麼了,邬玄燭嚴厲地打斷了她,“阿霰,莫要說胡話,靈器豈是這麼容易能得到的?修仙者千千萬,都想飛升成仙,以得到靈器為門檻,但這千萬者中,連達到這個門檻的人都少之又少——你就這麼想把這個機會拱手相讓麼?”
阿霰低着頭,聲音細小如蚊蟻,“有沒有什麼方法……不換師尊呢?”
邬玄燭閉了眼,看向她,“有。”
阿霰充滿淚光的眼神蓦地重放光彩,直直看着邬玄燭。
“但這會影響你的修習。”
阿霰将淚花用袖子使勁一抹,聲音帶着天不怕地不怕的堅定,“我會自己努力的!”
邬玄燭知道拗不過她,索性也就不再勸說,隻道,“回去再議。”
“師尊……”阿霰小聲地,“我……隻想要你一個師尊……”也不管邬玄燭聽沒聽見,一轉身就跑開了。
“……”邬玄燭駐足許久,終是歎了口氣。
盛晔在落後一步的地方,等阿霰跑遠了,才上前一步,斟酌着問:“師尊,若是一直找不到靈器,那如何是好?”
他本想直接問如果一直找不到靈器,是不是就可以不用面臨換師門的結果了,但他轉念一想,這樣問未免太露骨,會給邬玄燭一種不求上進的感覺,便換了一種方式問。
誰知邬玄燭木着張臉,毫無波瀾道:“若找不到,便在修滿一年後回去。”
“…………”
于是前些日子還無所謂自己是否能得到靈器的盛晔問:“師尊,我何時才能擁有靈器?”
“這件事情急不得,順其自然才好。”
盛晔想來也是,他跟随着邬玄燭的步伐慢慢往回走,目光牢牢鎖在邬玄燭的筆直的背影上,眼底晦暗不明。
一年時間是肯定不夠的,他必須盡快找到屬于他的靈器。
天色漸暗,街道上的攤子大多都收走了,隻留下一些賣小吃的攤子,客棧來往的人倒是多了起來,約莫是到飯點了,幾張桌子全坐滿了人,飯香四溢,邊吃邊談笑着,忙碌的小厮們穿梭其間,手中端着各色的菜品。
三人點了菜,便坐在相對偏僻的地方用起了晚膳,邬玄燭依然吃得不多,早早地放下了碗筷。阿霰下午的注意力全在她的師尊身上,一見邬玄燭放下了碗筷,立馬一擦嘴道:“師尊,您不吃了嗎?”
“嗯。”
“那……”阿霰挺直脊背,頗為鄭重道,“師尊,我想了一下午,就是想和您說,我是不會同意換師尊的,但我……我會努力修習刀法,不讓師尊丢臉的!”
“……”邬玄燭沒有回話。
“師尊……”阿霰有些惶恐,怕邬玄燭就這樣不要她了,明明才熟悉起來,但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不知道邬玄燭會不會同意,隻能無措地、一遍遍哀求邬玄燭,“……師尊……”
“你想好了?”邬玄燭問。
“是!”
“……”
邬玄燭實在沒遇到過這種情況,從來隻有旁人避他不及,恨不得繞着他走,還從沒見過任何人求着留在他身邊非他不可的。邬玄燭自己也十分不能理解,上仙界比他性格好的上仙遠多得是,哪怕長了眼的都不會選他,所以從一開始他就隻是把阿霰的話當作客套。
“師尊……”
阿霰見他又不說話了,心裡很是焦急。
“……”
邬玄燭一時有些拿不定她的心理。
直到他看見飯桌上的菜都快涼了,而還在長身體的阿霰因為這個事情随他一同放下筷子沒有再動過一口,邬玄燭終是在心裡長舒了一口氣。
罷了,罷了。
還為難一個小姑娘做什麼,以後若是後悔,再讓她另擇他師便好了。
邬玄燭将目光移開,看向他處,道:“行了。”
“我同意了。”
“……?”阿霰一時沒反應過來,頓了一會兒,才喜出望外道,“真的嗎師尊?!我就知道您最好了!”
“……快吃吧。”
終于等他們二人都吃得差不多了,邬玄燭開口道:“阿霰,你昨夜睡得怎麼樣?”
阿霰嘴裡塞得滿當當的,吃了一嘴的油,聲音含糊不清:“我?我睡得很好啊,一夜無夢。”
邬玄燭點點頭,看來無緣夢沒有波及她。
“明日我同盛晔出去一趟,你就在這裡修習刀法。”
“是,師尊。你們去哪兒呢?”
他們打算去看看無緣夢中出現的那兩處地方,不過肯定不能同阿霰說是去鬧春樓,也不知那荒廢的漁井村還在不在。
“漁井村。”
“漁井村?是在夢梭鎮嗎?”
“不錯。”
“那師尊,你們快去快回。”阿霰眨了眨眼,她闖蕩十多年,還沒聽過這個地方,不過凡間這麼多地方,她沒聽過的多了去了。
盤裡還剩幾隻金黃酥脆的炸蝦,她将油滋滋的炸蝦塞進嘴裡,又繼續吃了起來。
邬玄燭盯了她幾秒,忽然覺得那盤炸蝦似乎很好吃的樣子,但他實在沒眼看自己小徒弟那滿嘴流油的樣子。
邬玄燭站起身,又叮囑了幾句,就準備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