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玄燭的耐心看起來已經極度耗盡了,再多廢話一句就要将身旁這位“蠢貨”給丢下。
“……”靜翕平白無故被安了個罵名,但他這會兒再蠢都反應過來了,“你是來找那位眠娘的?可你又該如何進去呢?”
如今夢梭鎮疫病爆發,人人自危,居安家中不再随意外出,生怕感染到什麼病魔,這時候那些達官顯貴就格外自覺惜命了,一個個的别說來鬧春樓戲耍了,若沒有要緊事連家門都不出,一些尋常瑣碎事務也都推掉。平日裡客人都不來,鬧春樓光開着也沒生意,索性也就先不開了。
然而奇怪的是,明明大家都處在一個地方,但鬧春樓裡的姑娘們個個都健康極了,别說疫病了,連小傷寒都不曾染一個,疫病爆發的頭幾天還能見到鬧春樓門口張燈結彩的,好不熱鬧,更有一些不怕死的還敢來玩,可又過了幾天,染病人數越發不可控制,也相繼出現的了死亡的人,他們這才消停下來。
旁人不知道的原因,邬玄燭和靜翕卻是清楚明白的,眠娘作為始作俑者,将試煉的妖獸屍體随意埋在泥坑中,不做任何處理,緻使屍體上生出各種各樣的毒素,恰好污染了石坑之下的水源,水源流經之地皆無淨地,百姓喝下被污染的水,便生出了病,而且還很嚴重。這病眠娘不可能不知道,若他們猜得沒錯,那幾年前春姨在做此法之際,必然是有嚴重瘴疬的,隻是當年漁井村還是座荒村,沒多少人,是以都臭氣四溢了還都無人反映。
而眠娘早預料到了這些事,為防自己樓裡的姑娘感染而壞了生意,便設法将她們保護了起來免受侵襲,但她沒想到的是,這疫病來勢洶洶,勢頭着實猛烈,竟從漁井村傳到了夢梭鎮,人人閉門不出,鬧春樓再是熱鬧,再是一度春宵的佳所,都再無人敢去。
邬玄燭思及此蓦地皺了皺眉,幾年前漁井村落廢為荒村,是否不是自然原因,而是……因為春姨的試煉才死的!
但為何夢梭鎮全然沒有半點影響呢?
以夢梭鎮的繁榮程度,若是出了點魔障,上仙界必然第一時間就知道了,而自他得到神格成為上仙之後,早便翻遍了近百年上仙界為凡間所做的事情,根本沒有這一節。若是如此,那便是春姨故意封鎖住了毒氣不外露,刻意将漁井村百姓毒盡,好空出一座空村落供自己試煉!
邬玄燭一雙劍眉低低蹙着,眼中逐漸有霜意凝結。
靜翕問了半天也不見邬玄燭回答,有些納悶地偏頭用眼神詢問,結果看到邬玄燭冰冷不善的眼神,頓時有些郁悶了。
幾月不見,難不成小冰塊兒對他的耐心已低至此?
然而還沒等他暗自苦惱哀歎完,就見邬玄燭收起眼中冰寒,淡道:“那不是還有一人守着門麼。”
靜翕順着他的視線望去,果然一位身着紅白相間衣裙的姑娘站在門前,百無聊賴地左顧右盼着,應當是才到點,她方出來,見左右還是與前幾日一樣秋風瑟瑟杳無人煙,偌大街道隻有幾片落葉随秋風而舞,便無趣地低頭欣賞起了自己染着朱蔻的指甲。
靜翕同邬玄燭望了一會兒那位姑娘,小火狐不安地在地上走動着,忽而,靜翕扭頭對邬玄燭疑惑道:“還不走嗎?”
“……”
“嘿,小冰塊兒,該不會是臨陣怯場了吧?沒事兒,這種事呢,交給我就好,鄙人雖才不疏學不淺,但也差高峰那麼一點,”他說着,還厚臉皮地伸出手指在邬玄燭面前用拇指和食指掐了個幾乎沒有縫隙的手勢,權當沒看見邬玄燭靜如死水的眼波,繼續道,“但有一項絕活還是我說第一,沒人敢說第二的,你等着看吧。”
說罷,靜翕用邬玄燭看來極其搔首弄姿的淩亂步伐向大門前的那位姑娘走去,留下一臉木讷的邬玄燭和不知為何有些哀怨的小火狐。
而那姑娘等待半天終于見着了除她以外的活物,還是個如此俊俏的兒郎,自是萬分欣然地擺出十足歡迎的姿勢,掐着甜蜜的嗓音,對靜翕道:“公子,來裡頭瞧瞧嗎~”
靜翕一看就是時常流連于此等風月場所的人,何況此時還是本着公事逛,更是身心舒暢,不知從哪風騷地變出了把竹扇,一手慢悠悠地揮着竹扇,一手覆在身後,臉上露出個恰到好處的微笑,對那姑娘道:“既然美人都如此盛情邀請了,那在下焉有拒絕的道理?”
姑娘一聽就心花怒放,一張俏臉被靜翕一說就紅撲撲的,很是可愛,她膚如凝脂的手攥着一方白帕子掩着不住微笑的唇瓣,上面還繡着一個“時”字,“哪有公子這般的,怎得把因都歸在小女身上了……”
“姑娘生得如此之美,難道不該由你說了算嗎?”靜翕笑了一聲,忽作犯難狀,猶豫道,“隻不過這幾日鎮子裡疫病突發,不少人都得了病,姑娘不怕我将病帶進去給你們嗎?”
紅衣姑娘掩面笑了,銀鈴般的笑聲透過絲帕傳出來,“公子莫要說笑,這有什麼好怕的,不過就是個小病,能有公子尋找我們玩,我們高興還來不及呢,哪兒來的害怕之說?”
“姑娘不害怕嗎,這病可是會害死人的,我這幾日終日惶惶不安的,可昨夜裡這破病終究還是找上了我的家裡人,我心知自己也逃不掉,隻是早晚的事情,便想着在得病之前出來好好玩一玩——我可實話說了,畢竟面對姑娘這種美人,我再說謊良心難安,這樣你們也敢放我進去嗎?”
“公子莫要害怕,”姑娘臉上止不住的紅暈繞上來,想盯着靜翕的眼睛看,但不知是靜翕的眼睛過于深情了還是怎麼,那姑娘從始至終就隻敢一眼一眼地瞟,從不敢盯着超過五秒,她頓了頓,道,“悄悄告訴公子,我們樓裡的姑娘可都沒得病,公子猜一猜是為何?”
靜翕饒有興趣地挑了半邊眉毛,“哦,為何?”
“因為咱眠娘她給我們吃過一顆藥丸,吃了就什麼事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