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隻是幾秒鐘的事情,過後她就像隻是随意瞥了一眼行人,什麼都沒發生一般,繼續手頭上的事情。
“似乎沒什麼不對,”盛晔目光一動不動地凝視着神醫,不放過她的絲毫舉動,“是我們多慮了嗎?”
“再等等。”邬玄燭往後瞧了瞧,離李大夫取藥還有點距離,但依着她拿錢換藥的速度,估計用不了多長時間。
果然沒過多久,前面的人都走光了,然而神醫就像算好了似的,彎下身子将裝藥的袋子一系,頭也不擡地對李大夫和身後的人道:“今日草藥都賣光了,諸位請回吧,下次早些來。”
“嘿!你說你這……”李大夫“唰——”地上前一步,怒目,“老夫排了這麼久的隊伍,怎麼剛好到我這就沒了呢?!”
神醫百忙之中抽空仰起頭看他一眼,沒好氣地:“沒了就是沒了,排了多久的隊伍和我有什麼關系,難道不是你自己要排上的嗎?怪你自己運氣不好罷了,哪兒賴得着我。”
“你……!”李大夫沒轍,四下裡張望了一下,發現排在他後面等着的病人全都一揮手散了——
“走吧走吧,哎呀,又買不上咯……”
“是啊,差一點就到咱們了,要知道就早點來了。”
“唉也不知這賤命能不能撐到下次。”
“……”
李大夫顧不着他們,着急忙慌地央求神醫,盡可能地拖延着:“就一點點草藥碎于老夫而言也是救命的藥啊,真的不能給一些嗎?”
“沒有就是沒有,再吵,下回見着你也不賣給你!”
粗粝如沙子磨過的嗓音吼出來,直吼得周圍零星幾個還存折僥幸心理的鎮民瑟縮着溜走了,一時之間,偌大橋頭隻剩下神醫,李大夫,以及邬玄燭和盛晔。
李大夫再沒瞥李大夫一眼,拎起地上被打包好的草藥包就往肩上挎,起身離去。
李大夫瞪着,盯着她肩上的草藥包沒離眼,“這不還有嗎,你框老夫!别以為老夫身上穿的衣服不怎麼樣就拿不出錢來買!”
神醫冷冷一笑,配上她四不像的嗓音說不出的奇怪,“哦?那你倒是先拿出來給我看看啊。”
“你這庸醫真是的,自己不給我藥,我憑什麼還要把錢擺出來。”
“那就讓開。”
神醫錯開一步從李大夫身旁走過,邊走邊罵:“窮酸老頭,沒錢還想白吃藥,呸!”
“……”
李大夫攔也攔不住她,隻能在一旁怒目而視看她背着一大袋草藥走遠,直到遠到不能再聽清說的話為止,李大夫一改憤懑的面色,緊張地向立在橋頭柱後面的邬玄燭和盛晔走去,“成了嗎?”
“嗯。”邬玄燭道:“跟上。”
原來在李大夫同神醫掰扯的過程中,邬玄燭已經在她身上設下了追蹤咒,隐秘而不易被察覺。此番他已經能夠确定這神醫不是人,因為她身上什麼氣息都沒有,如若是人,那便該有人的氣息,沒什麼好隐藏的;若非人才需要極力隐藏自己身上妖魔鬼怪的氣息。
“李大夫,你就不需要随我們一起去了,回漁井村照料傷患吧,想必他們也不能久離了你。”盛晔回頭道。
李大夫想了想,覺得也對,便說:“那好,老夫這就回去,二位仙君一路小心。”
秋日仍燥熱,難得沒下雨的一日豔陽撲面,恍得人睜不開眼睛——當然前提是這街上還有行人的話。
神醫穿過空無一人的街巷,也不知她打哪兒尋來的住地,竟離西面橋頭距離這麼遠,要繞過好幾條彎路。神醫背着藥一步一步慢慢地走,黑色紗面一晃一晃的,時不時地會随着她的步伐露出一角發黃發皺的脖頸肌膚。
蓦地她腳步一頓,停在了一棵夾竹桃樹下,仰頭看了看,伸出如枯枝一般、比夾竹桃枝幹看起來還要蒼老一些的手臂,用嵌滿黃漬的指甲一折,一枝夾竹桃就被揪了下來。她将夾竹桃放在右手手心,就這麼看了片刻,也不知看沒看出什麼,随即将花朵随手一扔,繼續上路。
李大夫這幾日蹲在自己家中也沒見幾個人前來診病,心下明了是靜翕上仙配的藥起了作用,這些病人的身子不再那麼難受,所以他也不急着回去,晃晃悠悠地就來到了門庭若市的客棧門口。相比于西面橋頭,這邊可就擁擠太多了,不僅是門前石階,連外圈一周都坐滿了人,更别說是客棧裡面了,簡直擁擠得不能再擁擠了,唯一的寬敞之地僅剩下靜翕上仙坐着的方寸。
李大夫寸量了一番自己的身形,然後擠入了推推搡搡的人群之中。
“别擠了!快坐下各位!”
“誰!?是誰擠我!沒看見我手裡端着碗嗎,摔了你賠!”
“大家讓一讓傷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