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滴規律滴下的洞穴中郝平夕慢悠悠睜開眼,看見了熄滅不久的火堆和背對着他蹲下的少女。
借着洞穴裡的熒光石,郝平夕看見少女加入了翠藤的麻花辮和繡了五瓣花的白裙,一個像極了藥箱的箱子放在身邊,笃笃笃的聲音莫名有安全感。
身下是幹草堆,郝平夕起身時的動靜讓少女回過頭,玉般的罐子立馬被放下。
“你醒了?有哪裡不舒服的嗎?你的傷勢很重,我也沒有帶太多藥,傷勢要不要緊?”
郝平夕還沒反應過來,憑借疼痛感回想起發生的事。
他被那隻臭猴子引到了不知道什麼地方,然後他被蛇吓到一時不慎摔下了坡,徽章也被搶走,再然後……
“是你救了我?”
“不是我,是我弟弟。”少女并不攬功勞,但郝平夕嗅到少女身上的草藥味,再結合少女剛剛的行為,也能猜到他的傷是少女處理的。
病人無男女,劫後餘生的郝平夕此時隻是慶幸,還好少女弟弟救了他,少女又為他處理了傷口,不然他就涼了。
但郝平夕很快又想到了自己被搶走的長笛和徽章。長笛被搶走就算了,大不了他勤工儉學還霍哥一個,但徽章不能沒有啊,徽章可是玩家的象征!
“姐姐,你弟弟有沒有見一枚徽章?大概這麼大,深藍色,有白色的樹……”
少女搖搖頭。
“阿代傷到了搗蛋鬼,但并沒有抓住它,在附近沒有見到徽章,想來搗蛋鬼逃走時一并帶走了。嗯……你是菲普洛斯學院的學生嗎?”
郝平夕臉色難看極了。
“我是。”
徽章被搶走了,怎麼辦?沒有徽章,哪怕他報道了也無法獲得玩家身份。霍哥說了,每個玩家隻有一枚徽章,在通過入院考核獲得學員身份後才擁有玩家賬号。雖然今年改了,但一人一枚徽章是不變的。沒有徽章,他就算聯考取得第一名也沒用,徽章是玩家賬号的唯一載體,毀壞等同于銷号,雖然不會直接死亡,但在危機四伏的艾倫亞爾大陸,被銷号的玩家死亡幾乎是注定的。沒有人能被别人保護一輩子。
少女看出了郝平夕的慌亂,走近了幾步,安撫郝平夕。
“别擔心,我們會幫你搶回徽章的。我們受過菲普洛斯學院的恩惠,你是菲普洛斯學院的學員,我們會幫你。别擔心,一切都會好起來的,還不到絕境。”
少女的語言似乎有神奇的魔力,郝平夕真的不那麼慌了。
少女小心揭開郝平夕右臂的紗布,仔細看了看,又将紗布複原。
“還可以,這段時間注意一些,半個月就能沒什麼影響了。對了,我叫溫萊,怎麼稱呼你呢?”
還沒和女生這麼近過的郝平夕有些臉紅,遲來的羞恥心上了臉。
“郝……不是,千笙。我叫千笙。”
郝平夕自己擰了自己大腿一下。
好險,差點說錯了。
溫萊沒有在意這臨時的改口,從包袱裡拿出幾顆水分多的甜果子讓郝平夕墊一墊。
“你身上有傷,很多東西都不能吃。等回了村子,我給你煮些對恢複傷口有好處的藥湯。”
郝平夕就不是内向的人,不一會兒就和溫萊熟了,知道溫萊和弟弟阿代是附近的村子的人,進森林是為了進貨。這附近有兩種植靈,對去暑驅蠅有奇效。
溫萊熟悉這些植靈草藥,阿代實力強感官敏銳,姐弟倆已經搭檔很久了。這個洞穴就是姐弟倆的落腳點,隐蔽,位置也合适。
此處往裡有兩條路。一條路通往另一個更隐蔽的入口。另一條路盡頭是石門,打不開,在一番猶豫後還是選擇了這裡。
“放心,這裡沒有動物生活的痕迹,我們來這裡三年了,沒出過事。”
溫萊保證,郝平夕卻是對那扇石門有了興趣。
當然打開是不可能的,深山老林洞穴裡的石門,一看就有秘密,放電影裡百分百要死幾個人的高危領域,郝平夕才不準備找死。但不打開不代表不可以看看。
“其實沒什麼好看的,顔色有些偏青綠石,因為有雜質光亮并不均勻。再就是有一些紋路,我問了長輩,他們都對那些紋路沒有頭腦。”
溫萊好脾氣,聽郝平夕想看,确認郝平夕能行動後就帶郝平夕去看。七拐八繞十來分鐘,看見了岔路口,溫萊走了右手邊的岔路。
“那一條路的盡頭是一處斷崖上的洞穴,一大片枯死的藤把洞口幾乎堵完了。兩條路差不多距離,十幾分鐘。”
十幾分鐘的路程因為郝平夕有傷走了二十多分鐘,在拐過一個彎後,郝平夕看見了堵住路的石門。
高近四米,寬有兩米,發出不均勻的藍綠色光,表面有些地方往裡凹了進去。
郝平夕比劃了一下,覺得這應該是一個陣法。有三圈,越往中間越複雜,因為有顔色光芒的幹擾不容易判斷出具體的走向。
離地一米六、七的地方有一個凹槽,這個好判斷一些,圓形,根據郝平夕看電影的經驗這個地方是放“鑰匙”的地方,不是玉佩就是什麼奇符,而且還是分開那種。
有“鎖孔”,郝平夕就放心的敲敲打打起來,被藍綠色的石門晃暈了眼。
“這石門的原材料不知道值不值錢,雜質這麼多應該價不高吧?”
溫萊笑了下。
“不是哦,這是青綠石,也被稱為龍翡翠,雜質越多顔色越亮市場價就越高。很多王公貴族都以擁有這種礦石打磨出的首飾為傲。這種礦石做成的首飾不僅顔值高,而且有溫養精神力安撫靈魂的力量。若是一整塊龍翡翠做成的,效果還更好。這扇石門就是一大塊完整的龍翡翠切割打磨出得,它的内部紋路是連貫的。嗯,這麼大一塊兒,大概要三千萬金币吧。”
這個價格震驚了沒見過世面的郝平夕,旭國人的基因讓郝平夕下意識換算單位。三千萬金币,換成積分是三千七百五十萬積分,金币與積分的兌換比是1∶1.25。三千七百五十萬積分,宋随說普通玩家的買命錢就是它的零頭了。
這該死的資本的世界。
郝平夕化悲憤為食欲,一口氣吃了七顆果子,然後溫萊不讓他吃了,說會積食對養傷也不好,郝平夕隻好住口,再吃是阿代回來的時候。
阿代不覺得自己救了郝平夕有什麼,回來後甚至沒看郝平夕一眼,由着姐姐檢查自己有沒有受傷。
“我說了,不會受傷的。”
溫萊反駁。“受不受傷又不是你說就可以的,幸好沒受傷,下次你再敢自作主張進入内圍,看我怎麼收拾你。一點都不注意安全。”
阿代沒說聽沒聽進不去,把手上的弓放到郝平夕躺過的幹草堆上,郝平夕視線随那柄弓移動。
這弓看起來有些高級啊!
弓再高級也拿不到手,郝平夕也不會用,便觀察起阿代。
郝平夕着實被阿代驚 豔到了。
十五六歲的少年郎,墨綠色狼尾,一雙眼睛是翡翠般好看的顔色,一枚蛇咬心耳墜挂在左耳,明顯的鎖骨有一個紅色月牙印。五官精緻銳利,攻擊性很強,散發着生人勿近的氣息,隻有在看向姐姐時才像融化的冰川溫柔似春天湖。
郝平夕的注視太過放肆,被觀察的少年冷冷瞥了郝平夕一眼,但什麼也沒說。弱者的注視不值得在意。
弱者知道自己不受待見,摸摸鼻子想和溫萊說話,還沒開口就被上前一步的阿代攔住,強硬的帶出洞穴。
“别打她的注意。我能救你,殺你更容易。”
和刀子沒區别的威脅讓郝平夕有些委屈,雖然他真的覺得溫萊漂亮,也是他喜歡的類型,但他還不至于對救命恩人生那種心思。
而且不論是霍哥還是宋哥繁姐都強調了不能和NPC發展出任何感情,理由也很簡單,人妖殊途,玩家和NPC也殊途。
上一個喜歡上NPC的玩家被遊戲抹除了玩家身份,再也登不上返程的列車。
“我不會的,我隻是想謝謝她……”
“沒有必要。我現在就送你走。”
阿代聲音比臘月寒冰還冷,郝平夕一個字都說不出。
雖然他也很護姐姐,但也不至于這樣吧?
郝平夕不可能現在離開,他的徽章還在那隻猴子手裡。
“我拿回徽章就走,絕對不多留……”
“啊!”
短促的尖叫聲讓阿代臉色一變,登時就沖回洞穴之中,郝平夕慢了半拍才追上去。
阿代速度很快,不過半分鐘便便趕到溫萊身邊,弓當作劍砸開了咬住溫萊左手臂的兔子。
雙目赤紅的兔子張開嘴,格外長的門牙滴落下幾滴赤紅的血,阿代當時就拉開了弓弦。
锵!
金色的箭矢堪堪擦過兔子皮毛,有力的雙腿用力一蹬,便像離弦的箭沖溫萊而去。
“小心!”
“退後。”
阿代故技重施砸開發瘋的兔子,郝平夕忙把溫萊拉到身後。
“怎麼樣?要不要緊?”
郝平夕看着那被撕扯下一塊皮膚的小臂心驚膽戰,溫萊白着一張漂亮的臉,劇痛讓她出了不少汗。
“沒關系,我可以處理,阿代,小心點啊!”
比起自己溫萊更關心獨自面對危險的弟弟,阿代卻讓郝平夕帶溫萊先走。
“出去。這裡不安全了。”
郝平夕很有自知之明,拉着溫萊要往外走,沒走幾步又退了回來。
幾條顔色豔麗的蛇爬了進來,蛇信子像在血裡泡過一樣。
前有兔後有蛇,郝平夕頭也不回拉着溫萊往洞穴深處跑,養傷沒逃命重要,謝天謝地還有一條路可以出去!
阿代沒有關注識趣逃跑的兩人,看着發瘋的兔子和蛇面色陰沉。
不對勁,這些動物的狀态不對。
“嘶嘶——”
豔麗的蛇群首先沖向阿代,阿代大拇指在弓上抹了一下,一言不發拉了弓弦,金色的箭矢出現在手中,落地便是刺眼的金光。
慘叫聲在洞穴裡回蕩,郝平夕頭皮發麻,卻是頭也不敢回,拉着溫萊拐進左邊的岔路。
溫萊跑的氣喘籲籲,卻沒有說停下,沒有時間處理的左臂随着跑動滴下新鮮的血珠,落在地上呈現驚心動魄的顔色。
道路不長,郝平夕看見隐約的光亮心下一喜,然而這抹笑容很快僵在臉上。
鮮血飛濺低落在洞穴各處,不複幹淨的少女捂着脖子臉色發白,徽章持續亮着光芒,卻無法再發動攻擊。
咒殺而死的動物屍體讓人看之變色,淺灰色小貓在遠離少女的地方,張牙舞爪要從一隻傷痕累累的猴子手裡奪回徽章和長笛。
少女回過頭,看見郝平夕愣了一下,然後虛弱笑笑。
郝平夕還沒說一個字,繁錦便開口撂下一個重磅消息。
“千笙,随死了。”
郝平夕呆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