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比扯了下嘴角，勉強笑了笑。

“也許吧。無血可用的時候，隻能用自己的血了。”

溫比垂了垂眼，帕子蓋住了唇，“血羅道不好走的，它的神很殘忍，很冷漠，很極端。”

一個光聽名字就不是正道的神道，不能報太多希望的。

“我知道你準備殺我，哪怕不和單依依會合。”溫比靠近千笙，放低了聲音，無意讓符錦行知道，“但是，這不是你最好的選擇。”

千笙不為所動，溫比轉而提起了路易斯。

“你知道單依依為什麼要選擇路易斯嗎？”

千笙有了點反應。“她和我說過，解決他再解決你成功機率更大。”

溫比一下笑了，咳出來血也還在笑。

“你可真好騙啊。”

溫比全然不在乎自己咳血的事，告訴千笙真相。

“符錦行應該和你說過單依依的事迹了，移動堡壘單依依，一戰封神不可敵。她連姚尉遲保護下的段不斷都能重傷，在場13個學員除了巫神會三個人和符錦行，她哪個殺不了？就是白昃，對上她也讨不了好。”

千笙皺了下眉頭。

“能殺與挑軟柿子捏不沖突。”

有更弱的目标在面前，何必去招惹那些強者。又不是傻子。

“那如果我說，玩家殺的學員聲望越高，成為學員後收益更大呢。”

溫比輕飄飄兩句話，讓千笙意識到玩家與學員之間的對立比他想象的還要徹底矛盾更加尖銳。

獵殺與收益是成正比的。

千笙終于知道哪裡不對了。

“你們，都默認單依依會搶路易斯的身份。為什麼？”

是，柿子要挑軟的捏。假使單依依為了保守才不選赤玫他們，但所有人都默認單依依要殺路易斯就不對勁了。萬一單依依不想穩呢，或者挑另一個軟柿子——溫比捏。為什麼是路易斯，為什麼都默認是路易斯？

符錦行讓倆人跟上，溫比笑的意味深長。

“因為啊，這本來就是一場局。”

不死者的血惡臭無比，千笙站在窗戶邊大口呼吸水汽濃重的空氣，昏沉的腦子勉強清醒幾分。

符錦行的猜測是對的。

殺死不死者會讓它們複生的速度變慢，也會使他們變的更加強大，但應付過六個小時還不算太難，戰場已經不需要千笙了。

溫比的話時時想起，千笙有些頭疼。

溫比說這本來就是一場局，可這是什麼局呢，又是針對誰的局呢，又為何拉他下水。

他和誰都不認識，他來自四年後，布局最忌諱中途添加變量，他這個徹頭徹尾的變量為何會被拉進局中？

千笙想不清楚，信息太少了，于是呼吸幾口外界空氣後就決定不想了。

“兵來将擋水來土掩，走一步看一步吧……”

千笙搖搖頭，準備去找符錦行。

一個拐角的距離，千笙能聽見符錦行和溫比的聲音，很近，但有一道聲音更近幾分。

咚。

千笙下意識回頭，還搭在窗戶上的左臂傳來刺痛。

時間在這一刻好像被拉長了無數倍，所有的一切都變得那麼不真實，那麼，荒誕。

碧藍的眼裡出現笑意，淺金色的頭發看起來就很好摸。像是從天而降的吸血鬼王子，對千笙露出迷人的微笑。

“我們會再見的。”

單依依的聲音在上面響起，趁亂逃走的鬧事者說着另類的情話。

“希望下次再見時，你還記得我。”

“打架就打架，動靜小點行不行。”

符錦行不滿地抱怨，但也沒有沖上去阻止。

溫比更像個局外人，仿佛樓上被逼到絕境的不是他的隊友。

“你真不上去幫忙？”

“幫什麼嗎，我和他關系沒好到這個地步。”

溫比的聲音偏陰柔些，此時聽着冷漠極了。千笙的心也冷極了。

符錦行說夜晚的溫度低，讓千笙别沒被感染反而被風吹感冒了，而且現在空氣說白了沒哪裡是好問的。千笙卻隻是靜靜聽着，看着，血滲透了那一片衣服。

多可笑，多荒謬。

千笙幾乎要笑了，又有點想哭。

明明，明明隻剩不到十分鐘了。

隻剩不到十分鐘了。

出副本後一切都會消失嗎？

千笙不清楚，隻是把衣服脫了，撕了一截布條，把被咬的地方纏住，然後取出背包裡的衣服。

符錦行比千笙也就高兩厘米，符錦行的外套千笙也可以穿，套上袖子，遮住染了血的繃帶，血腥味都不用擔心，死那麼多NPC，空氣裡全是血腥味。

符錦行拐過拐角，讓千笙和他一起去上面看熱鬧，千笙沒說不去，他答應了單依依要幫她殺路易斯，不上去不好，也是看溫比慢吞吞和體力補充劑才響起背包裡還有治愈道具。

千笙也不知道現在用晚不晚，在符錦行和溫比都轉過身背對他時用了一個治愈道具。

千笙總覺得左臂好像還被咬着。還被那個金發男人咬着，千笙确定那個男人是在報複。那他無可奈何。他已經被咬了。

“他們都很厲害。”

千笙喃喃自語，扣緊了袖口。

學員也好，單依依也好，他們都很厲害，敏銳度，身手，實力，他們都是名副其實的強者，這個認知讓千笙想賭一把。

“符哥，副本裡的傷，出副本後，都會好嗎？”

千笙聲音幾不可聞，符錦行和溫比都沒留心思給走最後的千笙，注意力全在正在打的單依依和路易斯身上。

路易斯氣憤溫比真不幫忙，千笙擡起完好的右手，将一張定身符甩了出去，将躲開單依依一擊的路易斯定住。

單依依一愣後一喜。

“可以啊日陵！我還以為你不會來了呢。”

“說好了幫你，自是要幫的。”

千笙語氣聽不出什麼。

溫比有些不安，千笙看了溫比一眼，搖了搖頭。溫比一愣，感覺不可思議，但又有些欣喜。

不管千笙為什麼不對他動手了，總之他是安全了。單依依對路易斯動手是因為她自己要奪路易斯的身份，再殺他是對千笙幫忙的感謝。如今千笙不要他的身份，單依依就不會再對他動手。而過了這個副本，舊事重提的可能性也不大。

稚桃被單依依擺了一道，這也不怪翠果，誰能想到單依依為了奪路易斯的身份居然特意請唐朝打造了“地牢”，現在稚桃還沒出來，翠果一個走農道的隻能幹看着，心有餘而力不足。

符錦行又不出手，溫比也袖手旁觀，在千笙加入後路易斯敗的更快。

終于，單依依一槍捅穿路易斯心髒。

徽章火焰仍然燃燒，但也僅此而已。

“蕪湖！謝啦日陵，你果然是個信守承若的好寶寶。你真不要溫比的身份？”

千笙搖搖頭，嘴角帶着笑。

“不要。我另有想法。”

本來千笙是準備看看他殺了溫比奪得溫比身份後會發生什麼的，但現在他被不死者咬過了，還不清楚出副本後病毒是死還是仍活着，這種情況下就别造殺孽了。

其實千笙有預感，病毒不會因為他出副本而死。

這是個半跨度本。

“叮咚！特殊副本《血色遊輪》已結束，主線任務——極限生存六小時！已完成，獲得150積分；支線任務——救援大作戰成功救援幸存者3人，獲得30積分。此次副本總共獲得180積分，道神域陸恭喜您玩得愉快。”

千笙孤零零站在甲闆上，除了衣服換了，褲子上有些幹涸的血，其它什麼都沒有。

淩晨四點，遊輪安靜許多，風不大，吹到臉上有些溫柔。千笙卻是目光複雜。

果然，不會清除啊。

千笙失神的看着左臂，沾了血的衣服布條下，是一片青灰。

他被感染了。

他被感染了。

千笙有些迷茫。

他才十八歲，連自己馬上要上的大學都還沒看見，就要死了嗎？還是變成輕易死不了的怪物，一個隻會禍害人的怪物。或許他不該遲疑的，隐患還是早排除的為妙。

海浪拍打着船體，千笙移動到甲闆邊緣，探頭去看，是一片黑暗。

雙臂用力，千笙探出小半個身子，猶豫地看着漆黑的海，從這裡跳下去，會被絞成肉泥吧。

“那不能直接跳了，我的血會污染海洋，這不是清除隐患，這是傳播病毒。”

千笙有意去找放前天死的那個男人屍體的地方，一回頭卻是吓了一跳，後腰貼上了欄杆。

模糊的燈光下，千萬般就那麼站在幾步開外的地方，背着光，靜靜地看着他。

一切的想法好像都被洞悉，但千笙沒有聽到一個問題。

千萬般隻是摸了摸他的頭。

“玩完了，就該睡覺了。小孩子不睡覺容易長不高。乖。”

千笙愣住了。良久，松開了緊握的手，被千萬般輕而易舉地摟進懷裡，模糊了意識。